我们为什么被霸凌?(探明源头,才能真正将霸凌扼杀在摇篮...,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

猎豹 7
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写在前面的话以此开始第一幕不是所有小孩都天真无邪 哈洛的猴子校园寂静岭忘川之水第二幕躁动的青春不止荷尔蒙小纰漏凶器是一本书黑武士白武士第三幕作恶的世界里没有法不责众以伐木累之名同学会我不杀伯仁铁背心第四幕嫉妒是骨中的朽烂朱鹮的安魂曲疯人院奇缘尚未结束 目录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写在前面的话 霸凌——从我的原创伤出发这本书的源头来自我内心自我的觉知。
我本人是霸凌的受害人。
什么是霸凌?Bully,作为动词的意思是恃强凌弱,采用各种方法欺辱个别对象;作为名词,则指实施这些行为的人。
Bullying是将动词名词化,而被动语态Bullied则指被欺凌。
将其翻译成中文,便创造出了“霸凌”一词,作为外来语引入汉语中。
Bully可以有“暴力”“怖力”“霸力”等音译法,但使用最广泛的还是“霸凌”,意指由少数人带领的群落,对个别人围攻、羞辱、孤立、毁谤,并对对方的身心进行持久的伤害。
童年被霸凌的伤痕跟随着我,影响着我的行为模式、人际关系。
霸凌事件越来越多地发生于社会中,在目睹一则则新闻此起彼伏,伤害却永远阴魂不散时,一个深夜,我在网络发表了《小孩子的残酷》一文,回忆我曾经历的不可思议的被霸凌过程。
我的本意是倾倒内心的痛苦毒素,同时也在作总结,但这篇文章却意外引起巨大反响。
数千人在文章下留言,更有几百条私信涌来,大家在手机上一字一字按出数千字的文本,发给我这样一个陌生人。
两天时间,这篇文章的阅读量超过了187万次,转发过万。
压抑太久了吧?刀划过脓疮,鲜血喷射、腐液流出、伤口张嘴。
非亲耳听闻,我们无法知晓,在这个沉默的世界上有这样多无助嘶叫的灵魂。
非亲身经历,我们无法想象,在家庭和学校,在众目睽睽之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下,会发生这么多花样百出的伤害。
儿童建立起善恶观是要有成年人的规训和引导的。
但学校和家庭中有许多成人本身就是创伤下长大的孩子,当他们内心深处还是一个绝望的巨婴时,又怎能引导孩子建立正直的人格? 霸凌,在未成年人群落中一定会发生,因为它来自孩童的原始之恶。
同时,霸凌也会源自成人的伤害与控制。
霸凌的伤害会摧毁一个人的心灵,我是霸凌的幸存者。
当成千上万的人因为我的一篇随笔涌进我的微博急切地诉说时,我意识到,我有责任把这些在黑暗里徘徊的灵魂碎片拾取,把这些千疮百孔的隐秘故事呈现出来。
故事分两个层级:来自儿童的恶和来自成人的恶。
从我的自述开始,根系蔓延,从无数人心中攫取出最黑暗的秘隐,写就这样一本关于霸凌的故事集。
这里有我们曾经遭遇过的相似的伤害与不公正,完全真实的、无法想象的经历和许多欢笑的面孔下掩藏的痛恨与怒吼。
它是了不起的原生态的社会记录,会让更多人直面霸凌的原因、恶行、后果。
它也让那些曾经被霸凌过的孩子有一个彼此的慰藉,带着痛苦的颤抖隔空拥抱,彼此疗愈,学习成长。
往事纵历历,来者尤可追。
更重要的是,它让更多的父母、教师、监护人了解到霸凌的隐文化,看到背后的一些真相。
不要在伤害发生之后才说:“天哪,我完全不知道会这样啊?”也许,正如《小孩子的残酷》一文中写道:“成年人又聋又瞎。
” 从现在开始,我们应该看到霸凌的真相。
根据国外的专业研究,现代霸凌被分为四类。
第一类是“传统霸凌”(TraditionalBully),即靠武力欺凌,通常是以大欺小,以多欺少,以强凌弱,采用打骂、恐吓等方法,可能造成身体和精神伤害。
这类霸凌比较明显且容易辨别。
第二类叫作“流言霸凌”(GossipBully),基本不用武力侵犯,而靠嘲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笑和散布流言蜚语去败坏被欺辱者的名誉或者对其进行孤立。
这种霸凌多半由小团体操纵,即使不造成身体损伤,但心理损害较大且影响也更久远,消除后果要花较长时间。
第三类叫“网络霸凌”或“电子霸凌”(CyberBully),是高科技时代的新产物,即通过电话、电邮、网络、手机短信等电子手段,向欺凌对象实行攻击、诬蔑、恐吓等。
专家特别指出,网络霸凌可能是现实社会中第
一、二类霸凌在虚拟世界的继续。
有的人把实施第
一、二类霸凌的录音、录像散布到网络,对受害人施加进一步的伤害。
与此同时,现实中也可能发生另一种情形,即被欺凌的对象或许依靠网络电子工具的隐蔽性向霸凌者发起反击,从而使霸凌双方处境发生逆转。
第四类姑且称作“大众电子霸凌”(InadvertentCyberbully)。
之所以将其与一般的网络霸凌相区分,是因为这类霸凌不一定直接向被欺凌对象发起攻击,而是利用网络媒体工具对其造成间接的坏影响,比如冒充受害人开博客、发文造谣、曝光其不雅照片等,时常是受害人还蒙在鼓里,谣言就已经散布到满世界了。
与前三类的霸凌和被霸凌双方互相认识、有直接利害冲突不同,参与这类大众霸凌的助恶者,多半并不认识当事人,他们只是在网上听信谣言而跟随起哄,却给当事人甚至亲友造成巨大的伤害,也在社会上造成恶劣影响。
校园里发生的霸凌,往往也会延续到社会和家庭,网上和网下。
比如一些校园霸凌者在欺凌同学时会进行录像,并将其放到互联网上去传播,他们似乎并不怎么在意会不会因此留下证据,反而更喜欢因为互联网的传播,放大对被霸凌者的羞辱,加剧对受害者的伤害,而有更多的人围观他们的暴行则使他们更有成就感。
本书的15个故事,全部取材于真实案例。
家庭、学校、社会、个人、心理、背景、经历,这里做了一个全景俯瞰,更深入到极其微小的细节和心理状态,最大程度地还原事件的幽微精深。
看到真相,是解决问题之始。
预防霸凌,首先是家庭之责,其次是社会体系的建立。
美国——从2000年开始立法严惩校园欺凌行为。
目前全美有45个州颁布了《反霸凌法》。
这些法律要求学校职员在见到霸凌行为时必须立即报告和干预,调查并惩罚加害者,通知家长,并提供受害者所需的心理咨询援助。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澳大利亚——2003年制定了《国家安全学校框架》,这是澳大利亚及全世界第一份国家级别的安全学校建设指导政策。
韩国——分别于2012年、2013年、2014年连续出台预防和治理校园暴力对策方案,并开通举报校园暴力的24小时热线,将校园周围200米设立为警察负责区。
日本——国会于2013年通过了《校园霸凌预防对策推进法》。
中国——国务院教育督导委员会办公室于2016年下发了《关于开展校园欺凌专项治理的通知》。
但最终,解决这个日益猖獗于校园、社会、网络的恶魔,还是需要每个人的力量。
对于霸凌,不再旁观,而是说No。
一个社会,只有好人都沉默时,邪恶才能横行。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以此开始 小孩子的残酷相对来说,不受家庭重视、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小孩,比较容易遭遇霸凌;太拔尖、太优秀的孩子,因他人的嫉妒,也容易遭遇霸凌;当然,也可能没有任何原因,只因为运气不好,偶然遇到一两个心理不正常的同学或老师,一个本应健康快乐成长的普通孩子也会吃尽霸凌的苦头。
-1- 当我还是一个小孩子时,有一个人,令我每天处于地狱之中。
一个同样也是小孩子的人,她就是我的同桌。
她在桌子上画了一条线,她2/3,我1/3。
为了维持这个界线,我尽量扭曲身体坐着,那时老师要求学生上课时端端正正,胳膊交叉放在桌上,我在桌面上将胳膊放平,腰却扭过去30°,一直侧身,小心翼翼地保持自己不要越过1/3的界线。
在2/3线上,她会放一把圆规,有时是尖锐的三角尺。
锐器并不总是在那,但一定是在我忘形时毒蛇一样地出现。
我是那种特别容易投入忘神的小孩,老师讲了个笑话,我忍不住笑了,正在咧开嘴,胳膊上一阵锐利的疼。
圆规上的针尖儿扎进肉半截。
啪,一个血珠冒出来。
只要足够用力,朋友们,我可以妥妥地告诉你,三角尺也能成为一个挺好使的凶器,一下子就足够在皮肤上揳出一个小洞,比圆规的针脚浅,但更疼。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2- 我很小就知道,小孩子的残酷是真残酷。
大人的残酷,多少与利益和诉求相关,达到了目的就收手。
好比你在路上,被人拽了一下,摔了一个跟头,头都摔破了,这事非常可恶,你包里也就200块,你因此入院花了2000块。
回头一查,这是个飞车党,抢包的。
你会气愤,你会侥幸,但你不会有如下感受:站在月台上,火车呜呜叫着进站了,一个人突然推了你一把,你差点掉下去——虽然最后没掉下去,却吓掉了半条魂。
更可怕的还在后面,你揪住推你的人问:“为什么要推我?”他朝你咧嘴一笑:“不为啥,好玩。
” 以后半生,你可能都会记住那咧嘴一笑里的稀疏黄牙。
我的这个同桌就是这样。
她扎我,不为任何原因,就是一个词:好玩。
在她眼里,我大约只是一只好玩的大虫子。
智能的,会说话。
扎出
血了,眼泪憋在眼眶里,不敢叫。
我的愤怒、忍受、抹泪,或者尖叫、吵闹,任何反应,都让她开心。
如果有一段时间,我对她捉弄的伎俩开始麻木了,或者她自己厌倦了,游戏就会升级。
做课间操,下楼梯,她一旦发现我走在她前面,便会飞起一脚,踹我后背。
有一次我真的一个狗啃屎栽在楼梯拐角,手在撑地时擦破了。
我不感觉疼,只感觉害怕。
是的,我害怕。
我怕哪一次被她从楼梯上踹下来,摔死。
做操,她排在我身后。
从踢腿运动开始,她就咯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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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周围同学也在笑。
一二三
四,随着节奏,她一下一下踢着我的屁股,还手叉在腰间,扭着腰杆。
我往前移动,她跟上。
她踢的位置也很歹毒,是用鞋尖踢尾椎骨。
我记得她有一双很硬的塑料鞋,鞋尖猛地踢中我的尾椎,我简直能听到骨头裂开的声音。
长大后回忆,我才明白自己的恐惧从何而来。
小孩子和小孩子打架,多半也是怕弄伤对方的。
但她没有。
她没有任何的顾忌。
我是否流血,是否骨头碎裂,是否会从楼梯上摔死,她根本不关心,不害怕,也不在乎。
-3- 很多年后,微博上爆出了重庆女孩李依芮把陌生小男孩从25楼扔下去的事——全网都炸了。
我知道他们为什么炸,是为这种匪夷所思的恶毒,工于心计的伤害以及伤害之后的冷漠。
这是反社会型人格障碍的典型特征。
也许不是每个人都了解反社会型人格障碍,但想必多少都领略过那种绝对犯坏的恐怖。
就算你从没见过眼镜蛇,当第一次看到它立定在那里,朝你吐出芯子,你也一样会全身一哆嗦。
就算你从没见过变态,一个连环杀人狂偶然投过来的眼神也足以让你本能地坠入一潭冰水。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我小时候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
坟场拆迁建汽车站,我站在那里,盯着看一具具棺木被起出。
比我个头高一截的男孩子,我冲上去就打。
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怕死了这个女孩。
一直到很多年后,她偶尔还会出现在我的噩梦里。
有一次,我穿了件新的粉色外套,上毛笔字课。
下课时我发现,我的袖子、后背,全部被戳上了一朵一朵的墨斑。
那一刻,我吓得僵死在凳子上。
没有来得及心疼衣服,而是吓得心脏完全收缩,全身死一样僵住——因为这样回家,暴躁的母亲一定会打死我。
新衣服,刚刚上身,出门时她已经叮嘱我,绝对不可以把它弄脏。
那是洗也洗不掉的墨斑,不是一个,而是十几团。
同桌冲我笑,举着毛笔。
后来回家有没有挨打,不记得了。
但当时那一瞬间,看到她的笑容,全身僵死的滋味,却如玻璃刀一样划破我的心,并一直留在那里。
比较愉快的写作,在此处应该写,我如何奋勇地讨回了公道。
并没有。
我的处境一天天地糟糕。
除了我,似乎别的小孩也很怕她。
大家前呼后拥地,女皇一样捧着她,服从她,伺候她。
有一天她发布了一条训令:任何人都不许和我玩,不许和我说话。
训令很有效。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在一学期里,全班所有的女生,没有任何人和我说话(那时候我们和男生是不说话的,男生也不和我们说话)。
“有趣”的是,这个训令是这样来的,她开始是针对另一个小女孩,让全体成员“流放”她,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在一个课间,偷偷地和那个女孩说话。
不知怎么给她知道了,于是针对那个女孩的“流放”结束了,变成了“流放”我——包括那个先被“流放”的女孩在内,所有人都严格遵守了这个训令。
老师问起任何和我有关的事,她们会数落我的缺点、坏事,众口一词。
-4- 小孩子并不天真。
很多小孩子在大人面前和在小孩子面前是两张面孔。
小孩子的恶,没有理由可言,更没有底线,没有约束。
他们真的会点燃别人家的草垛,去烤自己偷来的玉米。
后来我转学了,一直到读完初中,我都是独来独往的。
高中时,我碰到一个小学同学,她虽然当时不和我一个班,但恰好认识那个与我同桌的女孩。
我径直问起她。
脱口说出那个名字时,我以为自己能控制住情绪,心脏却在剧烈地跳动。
小学同学诧异地问我:“你不知道她的事吗?” 我真的不知道。
“小学快毕业时,她被发现怀孕了。
因为年龄超小,大家都觉得很离奇。
住院引产时,医院里连食堂烧火的都过来看稀奇。
更稀奇的是,据说是和一个老头。
邻居说,她不止一次,和那个老头或这个老头在厕所里、过道里、旧厂房里、操场上,或某个独居老头的家里……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角把钱,几分钱,或者一根糖,就……“听说很小就跟人家老头玩了。
“五六岁吧。
”我听着,心脏的血液缓缓流动,咝咝的。
这不是我想要知道的,但我已经知道了。
我甚至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等了很久,我笑了笑,又说了些咋咋呼呼的闲话,才和同学分手了。
这么多年了,我在键盘上回忆往事,依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对待她。
在键盘上输入了她的名字,又删除了,并打了一个寒噤。
每一种不可理喻的恶,深处都流淌着绝望的脓臭,而成年人又聋又瞎。
这是我的亲身经历。
是夜,因为一起霸凌事件引发回忆,我在微博上随手写下自己的心声,竟然在很短时间内引发了巨大反响,100多万次点击,数千条回复,如果不是后来我不再回复帖子,还会涌来成千上万的倾诉。
我这才意识到,霸凌是一个几乎人人都会经历的——与成长如影随形的过程,所以大家才会有这么强的共鸣。
太多人留言给我,想说出他们的故事,就像我自己,想说出我的故事一样。
我的故事在这次书写中,有了真正的结局。
有生以来第一次,我对这段记忆释然。
但我知道,屏幕那端,网络那头,有许多许多的人,期待我为他们发声,期待我切开他们心里的脓疮,把那些毒液排出来。
我逐条在那些流着血、流着泪的帖子里收集资料,确保每一个事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件、每一个细节都是真实的。
有的故事是发生在一个人身上的,有的故事是几个人经历的综合,但百分百都是真实的。
出于对读者接受的考虑,有些更为惨烈的遭遇,我隐晦表达。
我也总结了原因。
孩子们被霸凌的原因千奇百怪,因为胖、因为丑、因为口吃、因为有体味,甚至因为发型不对、因为父母离异、因为口音奇怪、因为成绩太好或太差、因为和老师关系太好或太坏、因为体育不好、因为衣服老土…… 总的来说,不受家庭重视、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小孩,比较容易遭遇霸凌;太拔尖的孩子,容易遭到嫉妒而被霸凌。
当然,也可能没有任何原因,就因为运气不好,遇到了一两个心理不正常的同学或老师,便吃尽了苦头。
霸凌不仅在学校中存在,还可能延伸到社会上,延伸至网络。
霸凌的最直白含义,就是利用群体的力量,对某一人或少数人,进行孤立、打击、羞辱、诽谤甚至直接殴打等来实施伤害,并通过加害他人得到满足感。
通常这样的加害行为给施暴者带来的满足感如同毒瘾,不会因为获得一时的满足就收手,而是会不断升级,直至造成无法预想的后果。
此谓霸凌。
是时候,有人对它做个彻底的解剖了。
从读读《小孩子的残酷》,开始吧。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第一幕不是所有小孩都天真无邪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哈洛的猴子 年幼的孩子如果不被关爱珍视,不被允许表达情绪,也没有其他渠道疏解压力,就容易将自己的愤怒、失望、压力……尽情发泄在比自己更弱小的孩子身上,而对方的毫不反抗、逆来顺受,会激发起施虐者更强烈的恨意——你为什么不反抗——内心深处,施虐者其实是在憎恨自己无力反抗现实的事实。
-1- 屏幕上,一个女人在讲故事。
演讲很精彩,我一遍遍地回放,放这个演讲的前一分钟,我反复听那个猴子的故事。
眼泪不能自抑地沿着脸颊滑落到脖颈里。
“20世纪50年代,美国学者哈洛做了一个残忍的实验。
他将一群刚刚出生的小猴从母亲身边带走,关押在实验室里。
实验室笼子里有食物,有一个铁丝绑成的猴子,上面有牛奶瓶,还有一只毛茸茸的玩具猴子。
小猴们都飞快地在铁丝猴子上把奶喝完,然后迅速回到毛茸茸的‘猴子妈妈’身上,紧紧地抱着它。
“实验继续升级。
“这些从小被剥夺了母亲、脱离了族群的小猴,宛如得了灵长类的精神病,即使放回了猴群,也无法融入,无法表达。
“它们中有的被强迫受孕,生下小猴,但是却无力照顾好自己的幼子。
当新生的小猴哭着爬向它们,它们会暴躁地攻击幼子,甚至咬掉它们的手掌和脑袋。
“这个实验充分地揭示了,爱是灵长类动物行为中极其重要的内核,但是它不是自发产生的,而是通过亲子关系、族群关系逐步习得的。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一个幼婴出生初期的母婴关系,决定了他一生的行为模式。
”看完了。
我这次竟然没哭。
原来,眼泪和井水一样,也终有淘干的一刻。
我按下暂停键,抬头望向天花板。
我把手机扔到一边,深深地吐了口气。
地上堆着一团团的纸巾。
没错,我有病,我是没人要的东西、灾星、废物、变态、臭狗屎、白眼狼、精神病……还有什么来着?太多了。
我25年的人生中,得到过太多负面的评价。
只有在看到这个视频的刹那,我才知道,我真正的身份——哈洛的猴子。
没错,我就是哈洛的猴子。
说我是灾星也没错。
我像一个黑洞一样吞噬一切美好,我的生命中充满了绝望的狂暴,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那是因为我从一出生就被剥夺了爱的能力。
我不敢把我的故事讲给你们听。
我又想把我的故事讲给每一个人听,尤其是那些可能会抛下自己幼子的父母们。
猴子不会说话,猴子不会读心理学,但我会。
我知道,我所经历的血淋淋的一切如果呈现给这个世界,意味着什么。
这个女人的演讲给了我勇气。
现在,我要给你们看一个扭曲的世界。
-2- 扭曲的光影通过层层镜子的反射,骤然跳进我眼里。
那边,一个柜
台里的玻璃镜子上投出一个身影。
一个女孩矮小的背影,头发烫得土里土气,趿拉着一双松糕鞋。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但只消一眼,我就五雷轰顶。
我下意识抓起柜台上的手包就逃,见光了的蠼虫似的,恨不得撒开一百条腿狂奔。
可一下子又无处可逃,一急,就扎进了边上的试衣间。
试衣间外面有人叫:“喂喂,你拿错包了吧?”我一低头,才发现自己抓着别人的包。
我自己的包里还有刚发的工资和手机呢,我赶紧撩开试衣间的帘子,不远处,却见那个我不想见到的人溜溜达达地朝我这边晃悠过来。
哗啦,我一甩手,帘子落下来,我缩了进去。
“哎哎哎,姑娘你是怎么回事啊?”老板和被我拿错包的顾客一起在外面吆喝。
我闷声闷气地说:“我的包不是在那嘛,我不得跑的!你们等等!”我在门帘里紧张地窥视着,直到她的身影走到看不见,我才悄悄地钻了出来,把包递给那个急得跳脚的顾客。
那是个女顾客,瞪了我一眼,夺过包,打开后仔细翻检着,虽然里面只有半包卫生巾和一串钥匙,但并不妨碍她恼火:“你有病啊?” 老板好奇地把我的包还给我:“姑娘,你是不是躲高利贷啊?”我朝那个人影离去的方向投去一眼。
世界就是这样玄妙,他们完全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却一语道破天机。
没错,我欠了高利贷,灵魂上的,一辈子也还不清的高利贷。
我对那个女孩做下的事,不可饶恕。
以至于,别人哪怕是提起她的名字,我的心脏都要爆炸。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哪怕她可能只是认出我来,对我都像是要
上刑场一样可怕。
我没有办法面对她。
无数次我想象和她面对面说话,或者梦到她,都是我跪下来,在众人面前向她道歉,求她把当年她遭受的一切转化成暴力,尽情宣泄在我身上,哪怕杀了我,我也不后悔。
只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求一样,别把我做了什么告诉那些尊重我的人们。
她叫小芳。
和所有的小芳一样,身世孤苦。
我们村里如果还有孩子比我可怜,大概就是她了。
她爸爸在外面打
工,是个非常老实的男人,还长年不在家。
妈妈在家里务农,非常懦弱,就是村里人谁都可以在她家院门口尿一泡的那种懦弱。
我虽然是个小孩子,可我也知道,她家好欺负。
我上学路上常常会叫她和我一起走,她像女仆一样帮我提着书包。
同学们嘻嘻哈哈地说:“小芳是你养的一条狗吗?”我傲慢地说:“她连我的狗都不如!” 小芳不作声,黄瘦的小脸上挂着笑。
她的脸很干,皱襞丛生。
我看到她怯生生的笑就更加人来疯,就想作践她。
“你们不信吗?她就是连我家狗都不如!”我把我家狗子唤出来,狗子欢快地蹦到我面前,我朝狗子一指,对她说:“你跪下,管狗子叫老公!” 她一向麻木的笑着的脸上露出了为难,却没什么愤怒。
她好像不会愤怒。
用她妈妈的话说,一锥子下去都扎不出血来。
我抬腿就朝她屁股上踢了一脚。
她就势扑通一声跪下了,正对着我们家的狗。
“快叫!”她迟疑地看看我,背后又挨了我一脚,于是就低声叫:“老公。
”我疯了一样大笑起来,同学们也大笑。
有时候是让她管狗子叫老公,有时候是让她叫老爸,每天都要演上一出,我们才去上学。
放学回家了我会找她玩儿,我比她大三岁,她妈妈挺放心,也不说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什么,就让我把她带走。
她好像也很奇怪,明明知道跟我走没啥好果子吃,也还是跟我走。
我领着她躲进村头的晒谷场里,许多高高的稻草堆当中。
一离开大人的视线,我的狰狞獠牙就露出来了。
随便找了一个理由。
“你昨天为什么没给我打猪草?”“你家的鸡吃了我们家的菜!”“昨天你看到我家的狗为什么没叫干爹!”“我要处罚你!脱裤子!”她捂住屁股看着我,却被我扭曲的表情吓得又放下了手。
虽然没有 镜子,但从她眼眸里的恐惧,可以想象我在她眼里就是恶魔。
她的屁股比脸要干净,白生生的,瘦尖尖的。
之所以选择打屁股, 是因为屁股总有衣服盖着,没人看见。
不过我心里也是害怕的,万一晚上她脱了裤子睡觉,她妈妈看到她屁股上的瘀青,肯定会问起来,那我就糟了。
但很奇怪的是,好像她妈妈从来没发现过。
就算我怕被大人发现,我还是忍不住要打她,欺负她。
我开始打她,使劲打,打了还掐。
很快,她的小屁股就青一块紫一块了。
掐得不过瘾了我还咬她,是真咬,下死嘴。
她疼得嗷嗷叫,眼泪疼得流出来。
我一松口,她就跑了,提着裤子还跑得飞快。
我就追在后面,捡起小石头砸她。
我比她大,就可以随意捏造瞎话说:“我给你告你妈妈去。
”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其实我也不知道告什么,就是那么一说,小孩子都怕这个,她和她妈妈一样懦弱,被人欺负了也不会说。
我很清楚这一点。
她就吓得站住了,流着眼泪求我:“别打我了,我给你扯猪草。
”“我才不稀罕什么猪草呢。
你以为我们家是你们家啊!穷鬼!”我把猪草篮子踢翻在地上,破口大骂。
-3- 暑假的一天,我又跑去她家叫她:“小芳,出来玩,我们一起去打猪草。
” 她缩在家里:“我要带妹妹哩。
”我笑嘻嘻地说:“那带上你妹妹来呀,我帮你带。
”她妈妈正在家里喂猪,头也不抬地说:“那你们去吧,挖点鱼腥草回来,晚上拌粥吃啊。
”她妈妈肚子又鼓起来了,她爸爸一年才回来一次,但总是会在她妈妈肚子里下个种。
可是她家里已经连续生了四个女孩子了,去年和前年生的孩子,都不见了。
听说是送人了,也有人说没送,就在村头池塘里淹死了。
她拖着妹妹出来。
她妹妹才三岁,比她还瘦。
我跑得飞快,小芳只好跟着我跑,三岁的小妹仔跟不上,就在后面一直叫。
以前都是我叫她往东,她不敢往西的,今天带上了她妹仔,她屡屡停下来,等着她妹妹。
我烦了。
指着边上一个小树林,叫她把妹妹藏到那里,然后我们俩出去玩。
小芳看了看树林,考虑了一小会儿,胆怯地摇了摇头。
她妹妹似乎也知道我没出什么好主意,紧紧地揪住她姐姐的衣襟,两双可怜巴巴的眼睛看着我。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我忽然就火了,一把把她推倒在地上,抓起一个大土坷垃就砸在她头上脸上:“你个狗东西,叫你不听话,叫你不听话,你连我家的狗都不如!狗吃了我家的屎都知道摇尾巴,你连狗都不如!” 好久没下雨了,土坷拉挺硬的,我连砸了几下才碎散了。
我又抓起一块砸,砸头、砸脸、砸嘴。
她护着头我就砸脸,她护着脸我就砸头。
平时我打她她是不敢哭叫的,今天她带着妹妹,小妹仔吓得大哭起来,尖厉的哭叫声在荒田里荡漾。
泥土糊了她一头一脸,嘴巴里也灌进去不少。
她剧烈地呛咳起来,翻着白眼,瘦弱的小手无力地推着我。
我怕招来大人,住了手,从她身上爬了起来。
她歪头呕吐着,抠着喉咙,脸色青紫,呸呸地往外吐着吐沫,连滚带爬地起来,冲到河沟里去找水。
路边上有个小河沟,河沟里是腐水,都能看到底下堆积的野草树叶,还有牲口的粪便。
她用手捧着那水,漱口,一口口黑色的水吐出来,里面都是泥渣渣。
我才想到,可能刚才真的灌了好多泥土到她嘴里。
刹那间,我心里涌起一阵恐惧,夹杂着愧疚。
她的小妹妹哭哭啼啼地站在河沟上头,含糊不清地一声声叫:“姐、姐、姐!” 愧疚在心里如潮水一样涌过,荡漾回来的却是莫名其妙的狂怒,我都不知道我脑子里在想什么,一股残忍的冲动攫取了我所有的人性,我抬脚朝她妹妹身后一踹,把那个小身躯直接踹到了河沟里。
河沟并不深,但是对一个三岁的小孩来说还是很深的。
乌黑的水一下就没过了她的头顶。
小芳凄厉地叫了一声,像是年猪在屠夫刀下的那一声最后的号叫,扑通一声,俯身一跃,跳下河沟,朝她妹妹飞快地扑过去。
她奋力地在黑水里捞起她妹妹,水齐到她的胸口,她把妹妹举起来,污浊的水里一张青紫的小脸露出来。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我站在沟坎子上,背着手,心里也是无比紧张,面上却一点儿表情都没有,冷冷地看着。
她走出水面,像一个溺死的冤魂涉过乌黑的冥河,朝我走来。
半抱半拖着她妹妹,涉水爬回到坎下干燥的地面上,抬头瞅了我一眼。
那是绝望恐惧到极点的眼神。
这一刻,她怕极了我,她怕我,把她们再推下去。
水从她湿漉漉的头发上流下来,灌进了她的脖子,她头上的泥土冲掉了不少,额头上一块被我砸破皮的地方渗着血,红红黑黑的水沿着她的脸往下淌。
我站在坎子上,像一个恶鬼。
她没有告发我。
她妹妹也特别乖,没有告发我。
乡村无人监护的幼童,许多死于意外溺水。
我长大后每次看到这种新闻就会想,这些孩子有多少是死于其他幼童没来由的恶意或恶作剧呢?如果那次,水再深一点(那时是枯水期,夏天下雨时那条河沟积水会深达一米以上),那天她和妹妹会不会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淹死在其中?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这样邪恶。
-4- 我十个月大的时候被亲生父母抛弃了。
因为我是女孩。
就算是送养,也差一点送不掉。
说好了送养的,日子到了,养母第一次来领我,一看到我,嫌弃极
了:“哎哟,这么丑,瘦得咧……别是有病吧?”她把我抱起来又放下,摇摇头走了。
她不喜欢我。
同时,她正在哀悼她悲苦的命运,深深地痛恨着老天爷对她不公平。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放下了我,她回到我二姑家,倒在炕上号啕大哭。
她哭她的命,是多么地苦。
结婚到现在,都没有生养。
仿佛知道自己活命很难,在生存危机下,十个月大的孩子也变得异常早慧。
如果养母不领走我,我爸爸可能就会像小芳的爸爸一样,把我丢进村口的池塘了吧?我二姑又来看我,我才十个半月大,刚刚能站在炕上。
我似乎知道这个人将决定我的生死,她进了屋子,我拍着自己身边的炕沿儿,口齿不清地对她说:“姑,坐。
” 这么一个细节,成了我早慧的证据——确实,谁家有这么聪明的孩子,十个月就知道招呼客人啊?养母听了这个事,算是稍稍平复了一点儿不甘。
第二次,算是认命了吧。
因为不抱我回家也没别的孩子抱了。
“就是她吧。
”她对我二姑说。
就这样我活了下来,我刚知事,就明白自己是被抱来的,不是我妈亲生的。
一个村里的,什么也瞒不住。
我很快就知道了我的身世。
大人们并不避讳在孩子面前谈论家长里短。
他们还以为我压根听不懂他们在讲啥呢。
在我三岁的时候,养母怀孕了。
我们那边常常说,不生育的女人,抱一个小孩回家后,往往就自然怀孕了。
“抱一送一”这样的好事终于在她身上发生了。
这本是一个天大的喜事,但没隔三个月,她同时又查出了乳腺癌。
因为吃烈性药,打抗癌针,胎儿不健康,必须引产。
引产了的是个养母急切期盼的男孩。
村里的人都说是我克的,阎王爷总要收走一条命,没收到我的,就收了她儿子的。
紧接着,在供销社工作的养父下岗回家了。
我们家最重要的经济支柱塌了。
“灾星。
”我养父母的亲戚闲谈着,当着我的面,瞅着我直摇头。
“灾星啊!”我的养母一急起来,就跺着脚喊骂。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我听着,既不能笑,也不能哭。
笑不行:“你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你妈得癌症了你还笑!” 哭就更不行了:“哭!敢哭!你这个灾星,绞灾啊你!你妈还没死呢,别号丧!” 听收音机里的儿歌也不被允许。
收音机里的童声似乎会刺激到养母,她骤然间爆发,冲我歇斯底里地叫嚷哭骂。
养父总喝酒,喝了酒就撒酒疯,逮到什么拿什么打人。
每到这时候,养母和我就成了亲密战友。
她是不敢反抗养父的。
我们俩从屋里逃出去,她紧紧地抱着我,缩
在仓房里。
一夜,一夜,又一夜。
小时候我还觉得这样挺幸福的,因为她紧紧抱着我,后来长大了,回想起仓房,没有温馨,只有紧张、恐惧与黑暗。
我只记得她铁箍一样紧紧箍着我的双臂和仓房破烂的木顶上倾泻下来的惨白月光,还有养母低低的抽泣。
对养母来说,我只是她在逃避恐惧和痛苦时,紧紧抱在怀里的一个伴儿吧,就像我自己抱着的那个洋娃娃。
一个深夜,养父醉醺醺地回来了。
我躺在床上,醒着,假装熟睡,祈求他不要发现任何可以揍我的借口。
他喝醉了就像个瞎子,在家里团团转。
要发火,又找不出碴子。
忽然,他看到我的洋娃娃——他以前在供销社时给我买的。
他抓起我的洋娃娃,抓着它的脚,把它的头用力地磕在写字桌上,下了死力地磕。
一下,又一下,直到把洋娃娃摔得稀巴烂,肢体破碎,眼睛再也闭不上了。
我直挺挺躺在被子里,紧紧闭着眼睛,却能清楚地看到一切。
我知道他恨的不是洋娃娃,而是我。
如果可以,他想把我抓起来,像那个洋娃娃一样,在地上磕个四分五裂。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还好,养父母并不总在家管我。
他们后来自己开了个小杂货店,忙进忙出的。
我可以任意在田野里四处游荡撒野,找小伙伴玩儿,也找小芳“玩儿”。
并没有人留意到我在小芳身上的过分举动,就像也不会有人觉得,我的养父母对我有虐待。
不过,大自然是天然的疗愈场所。
每次我被养父母打骂,心里憋屈时,就跑出去疯玩一圈,田间地头乱爬乱跑,野外小河小池塘泡一泡,和小伙伴们做游戏,跳格子、捉迷藏、打狗吆鸡,疯完了,就开心了——没错,我自己活活掐死过一只小狗,还差点吊死一只大狗。
这样的日子,在我读初中那年,结束了。
我真正的苦难,才刚刚开始。
-5- 我要上初中,养母决定去市里陪读。
养父把乡下的房子卖了,我们进城了,租了房子。
这才是痛苦的开始。
农村的教学质量很差。
小学毕业,我26个英文字母还认不全,我的
新同学们“新概念”都学了两本书了。
我的成绩越来越差,又因为被风传早恋,还争风吃醋打架,于是,在他人眼中,我就是一个集蠢气、土气、蛮气于一身的不可理喻的孩子。
班主任对我也全然放弃,直接告诉全班同学拿我当臭狗屎一样对待就好。
没错,就是臭狗屎,原话即是如此。
班级里任谁都可以欺辱我,都可以任意作践我,就像我当年任意作践小芳一样。
我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悔恨的。
我忽然想到,今天我所遭到的一切,比起当时我对小芳所作的恶,都是微不足道的。
上天之所以这样对待我,就是为了惩罚我当年肆无忌惮的恶行。
与此同时,家里人,我养母家的亲人们,每一个人见到我,都不会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忘记提醒我:父母把房子卖掉来城里陪读,我妈也为此提前办了病退,是多么伟大的行为,为我做出多么巨大的牺牲,而我却多么不学好,让人失望。
效果是明显的。
我不仅不肯读书,打架,闹事,考不及格,还留级了。
整个初中,别人读了三年,我读了四年。
我确实是个精神病啊。
别人家孩子早就自己睡一间屋了,我的同学还巴不得有自己的房间呢,我却死命地黏住我的养母,我要和她睡在一起。
我恐惧于她在谷仓里死死抱着我,把我当成活下去的依靠时散发出的那种绵延不尽的绝望,可是我又不肯单独一个人睡在自己床上。
我都是十多岁的大姑娘了,却还霸占着养母。
养父就没的办法了。
他也恨,怎么就收养了这样一个怪胎、灾星。
他想和他老婆亲近啊。
也许老婆还能怀孕再生一个呢,是不是?可
我像一个牛皮糖一样,死死地黏住他老婆。
一找到机会,他就打我。
机会很多啊。
每次都是一场毒打。
他揪住我的头发,手里能拿到什么就是什么,朝我身上招呼,头脸不分地打,生死之仇一样地打。
打啊,打啊,所有的,他压抑的性欲、他失去的儿子、他丢了的工作和老家的房子、他无依无靠的现状、他在城里打工的辛劳,都暴风骤雨般地发泄在我这个不知好歹、忘恩负义的小畜生身上。
我并不服,他打我我就和他对打,我打是打不过的,但我嘴毒啊。
我叫骂着,跳着脚,斜着眼,像一个地狱里爬出来的小恶魔,嘴里吐出最恶毒、最伤人的话。
打着打着,他自己也气馁了。
他们收养我,供我到城里读书,真的不是为了养出一个仇人来啊。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打着打着,他咚地扔下棍子,酒气熏天地跌坐在地上,抹着眼角的皱褶,呜哩呜哩地,哭了。
他哭着说:“你是猜到了吧?我们确实不是你亲爸亲妈。
你就是为这个,才作我们的吧?” “你就是为了找你亲爸亲妈,才闹腾的,对吗?”他嘶吼着:“你要找,我们给你找好了。
当初是他们不要你的,现在,你倒好,我们辛苦把你养大了,你有本事了,把我们往死里逼!” -6- 我终于见到了我的亲妈。
那年我16岁。
我第一次见我亲妈是在我养父这头的二姑家。
就是她,把我介绍到我养父家的。
两个四五十岁的女人走了进来。
她们年龄相仿,长相也相仿。
一个是我亲妈,一个是我姨妈。
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左边那个,是我亲妈。
从我十个月被抱走之后,我压根没有再见过她,可是她一进屋子我就认出来了,就是她,没错。
亲妈坐了下来,她没认我,坐下来第一句话,就是扯着哭腔哭开了。
“苦啊——”一声长长的叹息样的哭泣——难怪中国传统戏剧里出场的老旦,常常都是以这样一句唱腔开头。
她悲惨的半生在短短的十几分钟里展现在我面前。
嫁了个男人,就是我亲爸。
男人酗酒,酒后打人,烧火钩子、鞋撑子、锄头把子,拿到什么招呼什么。
爷爷奶奶对她如何不公平,因为她生的是女娃,口粮全部被爷爷奶奶搬回家,她生了孩子坐月子,连一口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米浆都喝不上,脐带也是她自己剪的。
我爷爷说要把我扔塘里,刚生下孩子的她如何从炕上爬到冰冷的地上,抱着我跪着哭着求饶,说喂断奶了就把我送人,才保住我一条小命。
她说她送养我,并没有向我养父养母要一毛钱。
把我送人后,她精神恍惚地在炕上坐了几天几夜,一闭眼就仿佛听到我在被窝里头咿咿呀呀地叫她。
她手舞足蹈地哭着,诉说着。
即使把我送了人,后来她也和丈夫离了婚。
她现在的处境似乎也没好多少。
脚上一双胶鞋,已经破了一个口,鞋头鱼嘴一样张着,随着她一说一动,就一张一合,她自己却似乎一点都没意识到。
我还有个姐姐,比我大四岁。
她没被送掉,跟着我妈,已经工作了。
姐姐是后来进来的,我看着她,不知道怎么的,我觉得她更像我想象中的妈妈,也许我当年被迫从妈妈身边离开时,妈妈就是这个样子的。
姐姐走进来坐在床上,靠着我坐下,一坐下就搂住了我。
之前我一直低着头,默不作声地听着我这个亲妈说唱,忽然间,姐姐一抱我,我就崩溃了,我号哭起来。
这时,我亲妈也过来,抱住我,说:“别哭,别哭……”一语未了,她又哇地大哭起来。
我抑制不住地喊了那声她以为从我嘴里永远也听不到的字:“妈……” 从知道身世开始,我恨了她许多年,我发过誓,各种情形下再见到她,绝对不会和她相认,也绝对不会叫她“妈妈”这个神圣的称呼,她不配! 佛教中有一个关于堕胎胎儿的可怕故事,说被堕胎的胎儿会落于刀山之下,却又不断听到山顶上母亲的呼唤,胎儿就情不自禁地朝山上爬去,被刀锋割得遍体鳞伤,可是,母亲的呼唤对于孩子是不可抗拒的,即使受尽伤痛,他们也要循声向上爬找。
我第一次看到这个故事时,只觉得毛骨悚然——直到我恨了16年的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亲生母亲,把我抱在怀里,我哭着喊出“妈”这个字时,我才明白了这个故事的真正意思。
她抱住我的那一瞬间,我闻到了她身上的气味,我听到她沙哑的喉音和剧烈的心跳——“妈”就脱口而出——妈妈,对于孩子,是不可抗拒的。
-7- 与亲生母亲和亲姐姐相认,极大缓解了我的躁狂与焦虑。
高一那年我居然考了全校第
一。
但我内心的黑洞并没有停止吞噬和寻找。
就像我会痴迷地观看我一开始说到的那位女作家的演讲视频一样,
我迷恋上了我的数学老师陈老师。
陈玉梅老师——她太美好了! 她漂亮,年轻,活力四射,充满力量,有孩子一样单纯善良的心地,虽然是老师,却还时不时犯个傻。
我喜欢她喜欢得发狂。
她那么爱她的儿子,我看到她在学校里陪着他玩耍,散步,她抱他,亲他。
我真希望如果她是我妈妈该有多好啊。
我痴迷的投入很快引起了陈老师的注意——起初,她对我很有礼貌,上课的时候,也会经常点名让我回答问题。
后来渐渐地她似乎感觉到了压力,眼神不再看我,再后来,她甚至开始躲避我。
我急了。
为了让她多看我一眼,我愿意做任何事。
有一天,我听说她生病了,就打听到她家的地址,偷了我养母的钱,买了一个昂贵的果篮,里面都是我们县城很少有的稀罕水果,晚上我摸到了她家。
她打开门,看到是我,本来只是有点儿发黄的脸顿时吓得有点儿发白:“你是怎么找来的?”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我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提着篮子僵立在原地。
过了几秒,我才结结巴巴地说:“听说您生病——”平时伶牙俐齿的我,话都说不周全了,眼泪也冒了出来,我举起篮子。
她看了一眼果篮更惊吓了:“你们学生哪有钱搞这个?不要不要,快拿回去——拿回去!” “我就是——” 不等我再说什么,她后退一步说:“你快回去吧,要好好学习,认真读书,不要整天胡思乱想——我一会儿给你爸爸妈妈打电话!”她退进门里,哐地关上了门,我听到门里稚嫩的声音,是她儿子在问:“妈妈,谁啊?” 她厉声说:“没有谁!” 我失魂落魄地提着果篮,走回家,甚至忘记了果篮拎在手里就是我偷钱的罪证。
我当时已经不在乎了,陈老师不喜欢我,她甚至厌恶我——这一个基本事实,就足以让我觉得天塌地陷,生不如死。
陈老师真的打了电话给我养母。
我一推开门,养母就迎了上来,一看果篮,她就数落开了。
我回过神来,其实养母并没有说什么,我却像个疯子一样爆发了,举起那个珍贵的果篮,里面有好几种水果——我自己也没有吃过的——狠狠地摔在地上。
果篮裂开了,一个猕猴桃滚到我的脚下,我抬起脚,狠命地跺了下去,跺得绿色汁液四溅:“要你管!要你管!要你管!” 我一边跺,一边号啕大哭。
忽然间,客厅里站起来一个人——我舅舅,也就是我养母的弟弟,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我家。
他对我的作早有耳闻,忽然亲见,就暴怒了。
舅舅跳起来用手指戳着我说:“你是什么身份你自己不知道吗?你就是条抱养的狗!你以为你是人吗?你以为家里人都拿你当人吗?看看你妈要是死了,家里人谁还理你!”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抱养的狗”这句话从他嘴里吐出来,我就疯魔了,嗓子劈开地大吵大骂,跳起来劈头盖脸地去挠他。
舅舅当然力气比我大多了,他一抬胳膊就把我推搡出去,我后退着撞到墙上,舅舅冲了过来,把我按在墙上,左左右右,开始抽我耳光。
耳光雨点一样,不计其数地落在我头上、脸上。
我的耳朵嗡嗡作响,只听见养母在叫喊哭骂:“打!打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我身后顶着的那堵墙,塌了。
世界忽然安静了,我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也感觉不到舅舅的击打了。
后来他们说,我昏了过去。
-8- 醒来以后,我一直在哭。
哭着哭着,停一会儿,发呆,再接着哭。
家里人骂我精神病骂了十几年,这次我真的是精神病了。
我摸出去,在药房买了一瓶刺五加片和一瓶谷维素。
趁着家里没人,我全部吞了下去。
我以为,一切都结束了。
所有的痛苦,总要有个尽头吧。
我走了,一切就结束了。
可是,我还是醒了。
养母养父及时把我送去医院洗了胃。
我没死。
醒来了,人还是魔怔的。
养母实在没有办法了,就去找我们学校。
我正在发呆时,忽然看到养母把陈老师带到了家里。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我就像见到亲人一样,滔滔不绝地和她说,说啊,说啊。
我怎么被领养的,我怎么被打的,我怎么活下来的,我多么渴望她是我的妈妈。
她一直在听,眼泪在眼圈里打转。
她后来还是鼓励我好好学习。
我说,好的好的,陈老师,我一定好好学习,我明天就去上学,我一定考上大学。
她郑重地第一次牵了我的手,和我拉钩。
我把校服袖子赶紧往上提了提,抓住了她手的那个瞬间——我幸福得——快要死掉了。
我就是哈洛的猴子啊。
很小就离开亲生父母,养父母像那个铁丝做的猴子形象,挂着可以给我温饱的奶瓶却几乎没有任何爱的交流。
陈老师是那个我自己找的毛茸茸的类似于妈妈的毛绒玩具,我总是在她那里找安慰。
可没过多久,她也得了乳腺癌。
我简直疑心这和我有关,是不是我这样一个内心充满苦毒的人,会抽取身边一切的温暖和光明,向自己亲近的每一个人喷吐毒液?于是,所过之处,只有毁灭、破坏、荒芜和死亡?!可是,不是我要变成这样的啊!你们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又让我受这样的苦,让我变成这样的怪物啊! 我考上了大学,也接受了相当长时间的心理治疗。
我自己也开始研究心理学。
可是,我自己的心智越接近正常,我的痛苦就越剧烈。
我现在的理解是,我把我自己内在无助、无能为力的弱小的自己,投射到有这样品质的孩子和狗狗身上去了,这出于我对自己那部分幼小、软弱、不被爱、被抛弃的自恨。
自己遭遇的一切,也忍不住要复制在更小的孩子身上。
或许我那时也是承受了太多养父母给予的痛苦了,孩子成了父母的容器(痛苦情绪的垃圾桶),总要宣泄的吧!小芳身上应该也是有类似的气质,就是在家里得到的关爱非常少,所以“吸引”我下手霸凌她,又一次次得手。
而我,之所以会反思,是因为,不苦的人,不忍心让别人受苦;苦透了的人,也不会忍心再让别人受苦。
我恰好是那个苦透了的人。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每次看到网上那些校园暴力的视频,我都会想起小芳,想起曾经在她身上作的恶。
我童年犯下的罪过,我很想赎罪,可我又没有任何勇气做任何事。
我只祈求她能过得幸福快乐,让我时常受到灵魂的拷问。
很多时候我在想,初中以后到了城里,同学们孤立我,老师误解我,都是我的报应,包括现在的情况,我活该。
作为施暴者,我一样痛苦终生。
你们,能原谅我吗? 自述者是我的粉丝。
一个年轻而美丽的女孩。
她有一张倔强方正的脸,眉目秀美。
她既是一个霸凌施虐者,也曾是被遗弃虐待的儿童。
因为对我的信任,她将自己的生命隐秘和盘托出,并且完整地回忆了她作为受虐儿童和霸凌者的所有细节。
我在征集自述的过程中,取得了大量的第一手的被霸凌的资料,却很难找到当初的霸凌者出来自述,更罕见忏悔。
在我收集的300多例样本里,只有3例是忏悔自己曾经的霸凌行为的,5例是后悔自己当年没有制止霸凌,而是无关痛痒地围观的。
非常了不起的地方在于,她对自己的生命历程,有痛苦而智慧的觉知,研习心理学,对自己的经历、行为模式都进行了溯源。
这是罕见而珍贵的社会学样本,她的坦诚,使得我们可以最大程度地真实复原霸凌行为与儿童幼年心理创伤的关系。
被虐儿童身上的气质,似乎是一种烙印,会吸引“捕食者”,而“捕食者”往往自己也是受害人。
“捕食者”和被虐者都是原生家庭的受害者。
年幼的“捕食者”不被允许表达情绪,也没有其他渠道疏解,就会尽情发泄在比自己更弱的孩子身上,而对方的逆来顺受,会激发起施虐者更强烈的恨意——你为什么不反抗——内心深处,施虐者是在憎恨自己无法反抗现实的事实。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这个可能是许多霸凌行为实施的原因。
如果老师、监护人不了解这一点,就无法从源头上制止霸凌的加害,更会源源不断地制造病人。
根据国家统计局数据,6100万的留守儿童因为父母外出务工,而被遗弃在家乡,由年迈的爷爷奶奶或外公外婆监护,甚至索性没有监护人,年纪很小就住校。
这样身心俱创的孩子很容易成为问题儿童,要么霸凌别人,要么被别人霸凌。
被霸凌时,他们无法获得家庭支持;霸凌别人时,他们无法获得有效的管教约束。
这或许是中学校园里霸凌事件愈演愈烈的大背景。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校园寂静岭 每个人都有存在心理问题的可能,老师,也不例外。
如果老师处理不好自己存在的心理问题,就容易出现“烂苹果效应”。
家长如果不能及时发现,学校如果没有投诉问题老师、及时反应处理的应对机制,烂掉的“苹果”将不可胜数,而这些身心受创的孩子,离开校园后,可能要用一生去弥合曾经受伤的创口。
-1- 她姓沈,名莹。
她只教过我一年。
那年我五岁。
在一个水乡小镇,我在一所寺庙改建的小学读一年级,我的老师,姓沈,名莹。
我,已40岁,35年来准确地记得她的名字,并且显然会记住这个名字一生。
每个人,内心都有自己的恐怖片场景,有人的恐怖片是狭窄的宾馆洗手间里,雾蒙蒙的镜子上突然出现的面孔,面孔上没有眼睛只有窟窿,一滴滴的血流下来;有人的恐怖片是无尽的旷野和森立的树木,没完没了的奔跑和在黑黢黢中窥视的眼睛;有人的恐怖片是地下室,金属的声音在墙壁上刺耳地划过,一点点靠近。
我的恐怖片是正午,空无一人的操场。
阳光炽热,熔金般倒在头上,汗水刺进眼睛,我脚下打着绊,朝着教室狂奔、狂奔,肺剧烈扩张,滚烫的空气灌进喉咙,喉头剧烈疼痛,肺泡快炸了,我却不敢停下飞奔的双腿,因为——铃在响,而我奔跑的尽头是一张我已经无法回忆、一片空白的脸,我不记得她的模样,但她就在那里。
沈老师就在那里。
讲台上。
带着似有似无的微笑,朝着教室门转过脸来,眼睛睨视。
老式的挂铃,用粗大的青绳拴在校园的一棵老槐树上,校工一扯,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又一扯,当当当……上课了,我要迟到了,迟到了。
哪怕是踏着铃声冲进教室,只要沈老师已经站在讲台上了,就算迟到。
是的。
迟到,即地狱。
沈老师并没有怎么大吼大叫过,她好像很少歇斯底里。
她看向班上的孩子们时常常是带着笑的——尤其是看到有“犯错误”的行为发生时,她就笑了。
她的笑,在很多年后,还会像恐怖片一样萦绕着我,就是那种,一个人缓缓朝你转过头来,她本来是绝对不会笑的,却朝你咧嘴一笑。
-2- 迟到了的孩子,有一个指定的地方。
教室门背后。
沈老师走过来,一把提溜起我的脖子,应该是拽着衣领提起来的,不过她手法之娴熟,就好像孩子们脖颈里天生长着一个把手,以供拎取。
她一把提起我,扔进门边的墙角,紧紧地塞在墙和木门门框之间,再打开教室门,门和墙角形成一个天然的三角形囚笼,把我关在里面。
里面并不黑暗,因为光是可以透过门缝和墙缝照进来的,可我却觉得非常非常黑,而且非常非常窒息。
我急促地呼吸着,每一秒都觉得下一秒滚烫的肺泡会被黑暗捏碎。
我喘着、喘着,肺并不因为已经停止了奔跑而逐渐平息,而是越来越紧张,越来越疼。
黑暗捏着它,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
沈老师打开门,世界忽然亮了。
我恐惧地朝门里缩了一缩,可是又饱含感激地、乞求却又不敢抱有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任何期望地抬头看她。
我知道她绝不会大发慈悲,却又期盼能够从这黑暗和窒息中解脱。
而沈老师的可怖之处,就在于不确定。
没有一个孩子知道她接下来会做什么。
她把我拎了出去,戳在讲台边上。
我的脚撞在砖地上,很疼。
是示众时间。
全班都在,现在是示众时间。
迟到、贪玩、某次上课睡觉、说小话、没写作业、错字……一条一条的罪状,她以一种如终极裁决般的口吻宣读出来,话语里充满了末日审判般的厌弃和鄙视。
四五十个小孩坐在座位上,没有人发出任何声音。
除了老师发出尖锐的一声冷笑时,个别老师的宠儿附和着发出锐笑。
她一边宣读罪状,一边扒拉推搡着我,问我是否知道自己不可饶恕、罪该万死。
呆呆地,我在一个强有力的手臂下东倒西歪,脑袋甩到这边又甩到那边,脑浆仿佛滚水一样在脑壳里滚来滚去。
我的迟滞和呆板似乎让她更加生气。
她提起我又戳在地上,问全体同学,这样的小孩还配当一个小学生吗?不配……这样的学生不应该打倒吗?应该……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死不悔改,这样的学生要不要关到阴山背后?要……底下的声音越来越响亮。
她的表情也越来越亢奋。
我是低着头的,但不知怎么,我总能看到她白净的脸上带着的笑。
沈老师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她就算揪住人的头发晃动时,薄薄的嘴唇里喷出最恶毒的语气时,眉眼都戾气十足地扭曲在一起时,都还是笑的。
她有一缕始终不会离开嘴角的笑,镶嵌在那里。
宣判结束。
她弯下腰,捡起刚才被她打掉在地上的书包,挂在我的脖子上。
书包是我妈妈做的,手工比较对付,就是一个双排带子的花挂兜。
她掂了掂书包,随手向前排一个同学一指:“去,捡两块砖头!”同学迅速地溜出教室,捡回来两块砖,青黑色的。
她把一块砖头塞进书包。
我脖子顿时向下一弯。
又一块砖头。
布带子顿时勒进了皮肉。
她提起我如提一只小鸡,在全班的寂静里,再次把我塞进墙角,打开门。
我再次陷入三角形的“木监狱”里。
不是关一节课。
一切视沈老师的心情而定,有时是一节,有时是整个下午直至放学。
最难熬的时间是下课了,她也许已经忘记了“犯人”的存在,而邻班的孩子们都下课了,经过我们教室,他们迅速发现门后关着一个人,我的双脚戳在门底下呢。
“嘻嘻,这里怎么有一个人?”“像个呆小(方言,傻子)戳在这儿呢。
”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呆小,是个呆小。
”门口围观群众越来越多,“呆小!呆小!呆小!”他们一起起哄。
-3- 我勾着头,站在黑影里,门缝里影影绰绰的都是人。
我甚至不敢伸手托一下快把脖子勒断的书包。
心里唯一的盼望是,老师不要在人这么多的时候打开门放我出去,这样每一个人都能看到谁是那个“呆小”。
而通常这是奢望,沈老师会非常乐意在围观的孩子们面前打开门,把我揪出来再度示众。
那时候我妈妈常常给我剪一个前额齐眉、后面齐耳的短发,她手艺比较对付,而且为了方便,她会给剪得非常短,于是我看起来就颇有几分呆相。
沈老师会说:“她看起来像不像个阿巴(方言,哑巴)?”孩子们一阵哄笑:“阿巴、阿巴、阿巴……”即使在35年后,我回忆起那个刹那,依然如沸水浇头。
内心的屈辱比勒进脖子的布条更为疼痛,屈辱是一种终身不愈的创伤,如大麻风一样永远长在额头上。
即使已经永久离开了那个小镇,走在人群中也没有人看得到这无形的伤口,我自己却知道,它永远在那里,流着浓稠的液体。
“她就是一班的那个阿巴。
”在操场上,也会有人老远指着我说。
“是阿巴还是呆小?”“都是吧?呆小不都是不会讲话的吗?”他们会跟在我后面起哄:“阿巴!阿巴!阿巴!”我扭头喊骂:“你才是阿巴!”“咦,这个阿巴会讲话呀!”他们立即换口号,“呆小!呆小!呆小!”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4- 沈老师似乎非常憎恨下课后在操场玩耍这个行为。
在她来看,学生就必须规规矩矩坐在桌子后面,下课了也要像木偶一样坐在原座位,不能乱说乱动。
今天想来,她可能憎恨的是一切具有与生而来的活力的人和事,而我又是一个天然非常活泼的小孩,所以会成为她最喜欢打击扼杀的目标。
有一次放学了,我和邻班的几个小姑娘在跳皮筋。
皮筋是绿色的,是我攒了好久的硬币,刚刚买的一条透明的、绿色的皮筋,足有四五米长。
忽然听到她在挺远的地方叫我的名字,我吓得愣在当场。
她叫我过去。
我一下就知道,她可能要没收我的皮筋。
于是我赶紧拽起地上的皮筋,拿出小刀开始割,边割边拽,是想在她走过来之前,哪怕割下一段先给邻班同学拿走,保存一点,以后可以接上用。
她迅速走近了我们,冷笑一声:“割?割什么割?” 她一把从我手里把皮筋拽走,像拉渔网一样,拽走,全部拽走,割开了掉在地上的那多半截也全部拽走了。
我清晰地记得,已经放学了。
放学了,我们为什么不可以玩耍?我们并没有触犯任何一条“禁令”! 前所未有的狂暴的愤怒,让我呆呆站在原地,呆呆地盯着她。
但仅此而已。
不,没有电影里那种孩子疯狂的反击。
尽管我是一个家长和邻居眼里公认的脾气暴烈的小孩,也一直被公认为胆大包天。
但在一个夺去我最宝贵财产的老师面前,我能反应出来的反抗意识就是呆呆地张着嘴盯着她看。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没有。
什么都没有。
她拿走了我心爱的皮筋。
我呆呆地站在那里,心里第一次意识到不公平,但却像一个被驯服的奴隶一样,毫无任何反抗的意识。
看着她拿走了我崭新的、美丽的皮筋,我最大的反抗就是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这个细节被我在成年后多次回味,它使得我对人性的软弱充满了理解和怜悯。
你不是那个孩子,你永远不明白她有多无助、无力、无能…… 反抗对身处奴隶之境的人来说,是几乎没有任何可能的。
一个受害人如果没有外援,很难摆脱困境。
必须有外界的力量帮助他完成自省和觉知,否则,他无力摆脱困境。
——这叫作“习得性无助”。
她的打击行为很有意思,就像《第二十二条军规》里讲的一样,会制定一些你永远不可能完全企及的目标,等待你犯错,然后,她的一切惩罚都有了一个高度合理化的借口。
比如,下课玩耍是错——然而小孩的天性都是好动的,不可能控制得住。
她就会从她在走廊和操场上看到的玩耍的学生中随机挑出惩罚对象。
比如,午睡没有及时醒来,在她走进教室时还在趴着睡,也是大大的忤逆,属于严打行为。
那时所有的孩子中午都要被迫午睡。
我们全体趴在桌上,头枕着自己的胳膊,中午睡上一个小时。
我起初是睡不着,颠来倒去睡熟了,一梦黑甜,铃声已响。
而一个五岁的孩子,真睡熟了,往往是把她抬走卖了也不会醒,何况铃声。
我的同学呢,也大约是不喜欢我,很少有人会在铃声响起时推醒我。
正在睡梦深处,忽然有人叫我名字。
声音并不大。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有人在睡梦中轻轻叫你的名字,你的名字…… 我全身骤然一个激灵,大夏天如被冰水淋透,睁开眼睛,恐惧地发现周围一片死寂。
而沈老师就站在我课桌边上,嘴角焊死了一样地,噙着一缕笑。
-5- 没有及时醒来,老师上课了还在打瞌睡的孩子,要接受“清醒”的惩罚。
站在自己座位上罚站,同时,举起一只手,竹子尾梢一样,笔直笔直地伸向天空。
沈老师开始讲课了,她手里捏着一根教鞭,在讲台上转悠,在过道里转悠,一旦看到谁的胳膊微微下垂,哪怕是弯下来一点点,啪!教鞭抽上去。
一分钟,三分钟,十分钟…… 十分钟后,举手——这个平时非常轻松的举动,就成为一种极其可怕的酷刑。
你的胳膊和肩膀开始颤抖,每一块相关的肌肉开始酸疼,酸疼到麻木,麻木后又变成深深的酸疼,酸疼到骨髓里去。
然而,因为对沈老师的恐惧——不,不是怕教鞭抽——而是你就是怕她,怕到你举着手,酸疼得想死,想有人来一刀剁掉你的胳膊,你却仍然不敢放下手。
你最后只剩下唯一的念头:想死,想地球爆炸,想被人用枪突突掉,但是你却不敢放下手。
这一刻,沈老师就是我的上帝,我的神。
我愿意拿出全部生命,取悦于她,让她饶恕我,允许我放下胳膊。
后来我长大后每每回忆起这些场景,我完全理解什么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我也完全理解为什么美国会立法接纳每一个战俘为战斗英雄,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并且允许他们在被俘后吐露情报,认定这是合理的。
在一种绝对的控制下,在一个人对你的身体拥有绝对支配的权力时,肉体上的疼痛和心理上的无尽恐怖,让绝大多数人都会很快崩溃。
如果“罪行”超过“上课了还在睡觉”,上升到“上课说话”“不做作业”这样的“顶级罪行”——沈老师的刑罚也会升到顶级。
颇有创意的刑罚。
我还记得,学校虽然离我家近,但却是小镇上比较差的一所学校。
校园由一所古庙改建而成,桌椅更是简陋拼凑的,小朋友所使用的桌子,都是空心的,只有一个桌面,桌面底下两根横档——之所以要描写这么仔细,是因为只有两根横档的桌子,会成为一个极其重要的“刑具”。
沈老师会把最“十恶不赦”的“罪犯”塞到桌子里去——不,不是全部塞进去,是把他的两条腿塞进桌子,然后从他屁股底下把凳子抽走。
可怜的“罪犯”必须竭尽全力收缩腹肌,双手扒着桌面,才能保持重心平衡,不至于整个人朝后倒下去,而一旦倒下去,桌子必定会砸在那人的腿上和身上。
只消几分钟,“罪犯”就全身打着哆嗦,汗如雨下,脸憋得通红甚至发紫,双手挣扎着扒拉桌面,试图保持住身体平衡。
不只是腹肌,全身的每一块肌肉都在挣扎以保持身体前倾,不会破坏微弱的平衡而倒下。
从来没有人支撑超过十分钟。
最后的结局都是,“罪犯”绝望地痉挛着,上身绷不住了朝后倒,一屁股摔倒在地,连带桌子一起翻倒,桌子砸在腿上或肚子上。
说实话,我没有被塞过桌肚。
也许是因为我出于绝对的恐惧,从来没敢在课上说小话或不做作业。
可是作为战战兢兢站在一边,目睹了全过程的孩子,“受刑人”的痛苦和恐怖,我感同身受。
35年过去了,我依然记得被罚的同学双手在桌面上抓挠,指甲发出的刺啦声,通红的脸和眼睛里憋出的眼泪。
很多年之后,我看了一部叫《火烧圆明园》的电影,里面有一个顾命大臣被用黄表纸活活闷死的镜头,那抓挠、蜷曲的绝望手指,顿时让我想起那些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在课桌上绝望挣扎的小手。
-6- 沈老师还给我们留下的一个深刻印象是,她带着一根针来到课上。
一根大号的、过去缝纫棉被用的针。
有小孩的手指那么长。
针的尾部拴着一根长长的粗棉线。
阳光从她头顶的明瓦照射下来,针尖闪光。
她举着针,在教室里走动着,确保我们每一个人都看得到。
“我讲课时,如果有人在底下说话,我就用这——根——针,把他
的嘴——缝上。
”展示结束,她郑重地把那根针插在教室正中的一根木头柱子里,长长的棉线挂在上面。
四五十个,接近60个小孩,一片死寂,甚至连呼吸声都停止了。
今天想来,这只是一番可笑的威胁,但是,对一群刚刚六七岁和我这种刚刚五岁的小孩来说,它就是真的。
地狱是真的吗?对宗教信徒来说,地狱是真的。
心碎是真的吗?对一个失去至亲的人来说,心碎就是真的。
而“活活地把你的嘴缝上”——这在一个小孩心里,就是真的。
我在沈老师班上一年的时间里,一直生活在这根针的威胁之下。
许多成年人会用自己认为“无关紧要”的玩笑话去戏弄小孩,逼得孩子哭笑不得,甚至以把他们弄到哭为乐。
最常见的就是“妈妈不要你了”“这个东西不给你了,我要抢走”“把你卖给人贩子,让你再也见不到妈妈”,最终无一不是以孩子哇哇大哭而告终,我要说,这是成年人一种极其卑劣、极其无知的行为。
在成人的世界里,这是玩笑。
在孩子的世界里,这是真实的恐怖。
他们幼小,还不足以分辨玩笑和现实,他们的智力要到12岁后才能逐渐区分这些,他们面临的恐惧和痛苦是真实的,为什么成年人要以把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一个孩子的小世界摧毁崩塌为乐?是因为成人自己弱智到没有能力和孩子有效互动吗,还是因为他们心理容器如此狭小,承担不了一个欢乐、活泼、怒放的生命,孩子身上流动的鲜活的能量映照出了他们心中的死一样的绝望? 我独自用了整个青春期消化沈老师给我的一年创伤。
毫无疑问,这样的创伤可能会伴随终生。
一个老师在孩子的世界里是一个神祇,他拥有激活和毁灭一个孩子心灵的力量,而社会和家庭都没有充分意识到这一点。
我整个一年级,惊惶不安,焦虑无比。
我的书包因为多次被塞砖头,很快就裂开了,带子也断了。
妈妈抱怨我不爱惜东西,尤其是在书包里扒拉出砖头渣时,妈妈痛骂我毁东西。
她却从来没有问过,我的书包里为什么会有砖头。
沈老师也没有给我们任何人留下严重的外伤。
到我上高中时,有一次在饭桌上,一家人边吃饭边闲聊,父母回忆起了那个我们家曾经短暂住过的小镇,说起了我的学校,我忽然间说出了整个往事。
他们目瞪口呆地听着。
即使他们平时很不耐烦听我说学校里的事,整个故事中可怕的残酷,也让他们停住了筷子。
并没有哭,我甚至是带着笑的,偶尔声音会高几下,我把针、砖头、课桌挨个讲了一遍。
我住嘴之后好一会儿,妈妈才不安地开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 我火了:“拜托,我那时才五岁!五岁的孩子当时懂什么呀?我才五岁你们就送我去上一年级!” 妈妈若有所思地说:“其实你说的这个沈莹,我是认识的。
” 那个小镇很小,基本上人人都互相认识。
“我还认识她妈妈呢,”我妈妈说,“她妈妈以前和我同事过,是个
老职工了,人很凶的,‘运动’起来是一把干将,为人比较毒。
”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十年动荡的时候,她因为树敌太多,后期被揪出来斗了,啊呀,她当时被人打得很惨很惨的。
” “怎么很惨?” “哎呀,就是当时流行的那些折磨人的手段,她可能都挨了。
什么上老虎凳,坐飞机,挂牌游街,被人揪住头发打得满脸是血呢。
”妈妈平淡地说,站起来盛了一碗汤,“别哭了,喝汤喝汤,唉,你也真是的,回来也不告诉我们,不告诉我们。
唉。
” 在后来的很长时间里,我一直回味这个消息。
-7- 在我学习了越来越多的心理学知识后,我推算沈莹老师的年龄。
她成为我的老师时,大约20岁,刚刚80年代初,她的青春期和童年,想来就是在一种被恶意虐待的环境中度过。
无论是她的母亲本身的为人,还是大环境的氛围,都足以让她的心灵扭曲。
当她对一群更弱者拥有了绝对权力时,她生命中经历的所有黑暗都通过恶行在恣意宣泄吧。
被她凌虐过的学生,又有多少如被丧尸咬过一样,终身都带着黑暗和暴力的因子呢? 而这样的病人,又有多少依然在校园和课堂之上,重复着这样的轮回呢? 校园无声。
宛若寂静岭。
老师会霸凌学生吗? 实际上,在一个人握有对一群人的巨大权力又没有足够的监督机制时,就有可能催化出极端行为。
中国传统文化是讲“天地君亲师”的,现代应试教育下,家庭和社会对老师的赋权仍然很大,老师在很大空间里能够握有塑造或摧毁一个孩子身心灵的力量,却往往缺乏监督和制约。
在欧美国家,老师的职业操守有极其详细的职业规范和培训,并在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教学中落实到每个细微之处。
美国学校里没有班主任之说,中学生们也是学分制,学生并不会固定在一个班级,而是各自抱着书本去寻找自己要上的课。
上一节和你一起上课的学生,不见得下一节课还和你一起,也不会有一个跟随你三年之久的班主任。
这种形式的不利之处在于,老师可能无法真正了解孩子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有利之处则在于,老师未被授予国王般的权力,也就无法对孩子们进行国王般的统治。
前不久,美国刚刚发生了一起学生投诉教师案。
一个数学老师多次在课堂上霸凌她的学生,用了“你这么笨”“你蠢得像猪一样”“你要是不在,我们班的平均分数就提高了”诸如此类的侮辱话语,学生决定反击,用录音笔偷偷录下了这位数学老师连续几周上课时对自己的羞辱。
在学校召开的听证会上,学生播放了录音。
原本认为只是学生和老师之间出现小纠纷的听证会顿时变得紧张起来,一脸轻松的数学老师在听到录音时也神色骤变,最后流着眼泪离开了。
因为就算她自己,也意识到,光是录音中所证实的部分,就已经足以使她永久失去教师资格,也会失去退休金。
原本只是课堂上的随口刻薄,却变成了葬送她的职业生涯的铁证。
这个学生机智地捍卫了自己的权利——但不是每个孩子都能捍卫自己的权利。
更多时候,无论中外,绝大多数孩子在面对来自老师的霸凌时,都不知所措,更绝少和家长诉说,只能独自面对,无论消化得了还是消化不了。
按照人群中心理异常人数的比例,只要有1%的老师心理异常,对整个教师队伍来说,也是很大的数字,因为这就意味着每年至少有百名以上的学生要面对这些老师。
如果老师自己的心理问题处理不好,就会出现“烂苹果效应[1]”。
学校中如果没有投诉问题老师、及时反应处理的机制,烂掉的“苹果”将不可胜数,而这些身心受创的孩子,离开校园后,可能要用一生去消化这些创伤的后果。
[1]烂苹果效应:任何组织里,都存在几个难管理的人物,他们像苹果箱里的烂苹果,如果你不及时处理,它就会迅速传染,把其他苹果也弄烂。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忘川之水 无论是好学区还是差学区,无论是公立学校还是私立学校,都不可能完全杜绝青少年霸凌现象的发生。
但如果家长能够及时发现,学生能够及时表达,老师能够及时制止,三方共同采取适当的应对措施,再对受害者和施暴者加以安抚、疏导,就能最大程度地减轻伤害,或许还会因祸得福,使孩子学会人生的重要一课。
-1- 那条河,一直没有语言可以描绘它,描绘不了它的颜色和形状。
一想起来,它漆黑的、完全不流动的水面,我的喉咙就一阵灼热。
无论离开那里多远了,多久了,那条河都在我的黑夜里,猝不及防地铺满整个梦境。
直到有一天,我在书里读到一个名词:忘川。
传说中,人死后会过鬼门关,经黄泉之路抵达冥府,而黄泉路的尽头,与冥府之间,隔着一条河流,此河即忘川。
古希腊神话和中国神话甚至北欧神话,都提到了这样一条河流,据说它的颜色是凝固的血色,红、黑、黄相间。
渡过此河,就刷新了你这一世的记忆,一切重启。
不肯过河的灵魂,会浸泡在忘川里,受尽回忆的折磨,毒水的侵蚀……我合上手机,闭上眼。
不,我不需要等到死亡降临。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忘川,在13岁那年夏天流入我的生命,汩汩作响,尼罗河泛滥一样四处横溢。
我13岁。
对,13岁。
家里有小孩子的父母们,我跟你们讲,一定要保护自己家的孩子,让他们远离那些十二三岁到十八九岁,正值青春期的熊孩子。
这个阶段,他们破坏力超级强,荷尔蒙作祟,攻击性也极强,却少有道德感和规则意识约束。
他们是一群狡猾凶残的小兽,做得出任何事,不怕伤害任何人。
没错,我就是其中一只。
-2- 我那时候有多残忍? 我父母那时候特别忙,父母都忙。
我们住在一个大院里,父母们都没空管我们,所以我们这些半大不大的小子们就一起扎堆玩儿,最常见的玩具就是各种各样的虫子和小动物。
放大镜烧蚂蚁,抓耗子用汽油点燃?小意思啦,家里的兔子不吃我给的食物,我抓它,它蹬我,只是把我手心蹬擦了一块皮,我竟然把它扔进了烧开的锅子里。
夏天,我们抓蟋蟀,斗蟋蟀,玩着玩着就变成了对蟋蟀的酷刑。
我们慢慢地把一只蟋蟀的后脚拔掉,翅膀拆了,看它变成一只肉虫子,在地上颤动,明知它爬不了,却用蚊香烫它的屁股,看它微弱地挣扎着蠕动,做最后的求生。
我捉青蛙,剥开青蛙的皮肤,看到那粉红的肌肉。
捉青蛙有时候是为了吃,捉蝌蚪就是为了取乐——我把蝌蚪放在冰箱里,速冻起来,再研究它透明的腹部。
我和小伙伴们扎堆玩儿的时候,像是为了夺取更高的地位、更多的承认,我们会比赛着出馊主意,去折磨那些小生灵取乐。
大院里很多家都养狗或者养猫,我家猫很凶悍,经常四处翻墙越壁,偷吃扒拿,邻居家晾的香肠、风鸡都在它的横扫之列。
时间久了,它就成了一个公害。
有一天,一起玩儿的小伙伴里,有个叫大海的小子领着三四个孩子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找上我们家门,指责说我家猫偷了他家的肉。
大海是我“哥们儿”,他还有两个弟弟,也和我“玩得挺好”,某种意义上来说,大海兄弟三人,是我们大院孩子中一支很重要的“势力”,所以大海气呼呼地领着兄弟闯进我家,要求搜查,我不能阻止。
真的偷了他家的肉。
大海在我家厨房的洗手池底下,找到了猫藏在那里的一条肉,上面还有猫牙啃过的痕迹,尖尖的,一个一个的洞。
大海家孩子多,烧顿好吃的不容易,一块肉,斤把重,一家子可以吃一个星期呢,所以他在看到猫拖走肉之后,才会四处查找。
大海的妈妈闻讯赶来,气急败坏地把肉捡起来拿回去,说要洗洗再烧了吃,邻居们七嘴八舌地劝她这个肉吃不得了,大海妈妈吼说:“家里这么多张嘴,馋得屎都能吃,猫啃过的肉咋不能吃?” 她跺脚骂猫,骂完又骂自己儿子没看好肉,越骂越气,边骂边抡起肉条,劈头抽了儿子好几下,才拎着肉回去了。
大海揉着被抽红了的脸,叫我:“你说说,咋办?” 我咋办? 于是我“咪咪咪咪”地四处唤我家猫。
猫知道惹祸了,藏在床底。
被我唤了出来,我一把抓住它的脖子,四脚悬空地提起来,拿到大海跟前:“喏,给你。
” 大海找了一根塑料绳子,绑住猫的脖子拖走,猫扒着地面,把我家地板抠出四道深深的痕,但还是被拖走了。
我其实是舍不得猫的。
我9岁,猫8岁,它是我过周岁时爷爷奶奶送的。
我还在摇篮里的时候,它就睡在我枕头边上,从来不朝我伸爪,我哭了它就伸出粗糙的猫舌头,一下一下舔我的脸,两个猫耳朵夹得平平的,黄眼睛温柔地看着我。
放不下,就去大海家去找。
我原希望他把猫打一顿就能放了,哪怕狠狠打一顿呢。
我可以赔他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的肉,把我最喜欢的一个变形金刚赔给他。
可是我过去了以后,发现大海家院子里聚集了好多孩子,我挤进去,一个孩子嗷嗷地跟我叫着说:“你家猫在和大海家的狗打架!” 大海弄了个木桶,圆的,把我家猫和他家的黄狗都扔到了桶里,让它们打架。
在狭小的空间里,猫施展不开爪子,被黄狗压在身体底下,四脚一阵乱踩。
每每猫挣扎着爬出来,想跳出木桶,大海就舞着手里的木棍子,把它砰地打下去,落到狗身上,狗又跳起来按住它。
猫的肋骨一定被踩断了,腹部突出一个奇怪的锐角,它凄惨地叫唤着。
看到我,它眼里射出求救的光,挣扎着爬过狗头,朝我这个方向扒。
它扒上桶的边缘,快要爬出来时,大海毫不客气地一棍子又把它打了下去。
猫滚下去,又被狗跳起来按住。
它凄惨无比地叫着,叫得不像猫了。
我什么也没做。
我没有救它,也没带它回家。
事情怎么结束的我忘记了。
我怎么回家的也忘记了。
那天晚上,是猫自己回来的。
回到家,它倒在自己一直睡觉的纸箱里,我凑过去看它,它没有看我。
第二天我去上学,回来时猫和它的箱子都不见了。
妈妈怕我难过,还安慰我说,改天再去谁谁家抱只小猫回来。
我哦了一声,说:“我不要猫了。
” 我走开了,拿着变形金刚。
其实我心想的是,猫死了就算了,这样至少我不用把我心爱的变形金刚赔给大海了。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3- 小孩子真的不是什么洁白无瑕的小天使。
大海不只是对我家猫下手凶狠,对他自己家的大黄狗也一样。
有一次,不知道是谁听说了一个奇闻,说狗是土命,就算是吊死了
没气儿了,放在泥土上,也能马上续命,回过魂儿来。
我们几个争了起来。
一边说狗和人一样,吊死了就是吊死了;另一边说狗很神奇,吊死了放在土里真的能复生,吵着吵着,大家就说弄条狗来试验。
有人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挑衅地问大海:“你家大黄狗很壮实,最适合的,你敢不敢弄来试试?” 大海没作声。
我就笑嘻嘻地说:“怎么,舍不得?”大海斜看了我一眼,知道我在这等着他呢,看他到底以义气为重,还是以自家的狗为重。
别人说了或许说不动他,可是之前我那么大方地把自己家猫交出来“公审”,现在他也不能怂的。
果然,大海没怂。
他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骂了句:“有啥舍不得?妈的批!等到!”然后呼地站起身走了。
我们那个时候真的很残忍,而且生怕证明不了自己残忍。
过了一会儿,大海真的把他家大黄牵过来了。
大院的后墙那里正在建楼房,我们一起嗷嗷叫着,围绕着大海,他领头,牵着他家大黄,我们排成一列,窸窸窣窣,爬到那个空楼上。
楼梯的扶手都还没有,水泥墙里的钢筋狰狞地杵在外面。
我们沿着粗糙的台阶小心翼翼地走了上去,大黄老老实实地跟在我们后面,并不知道等待它的是什么。
刚爬到三楼,楼下忽然有一个尖厉的声音叫我们。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哥,你要把大黄做啥?”是大海的妹妹,也是大海家最小的孩子,才五六岁。
她站在楼下的黄沙堆旁边,仰头惊恐地看着我们。
“不要吊大黄!”看到我们把一根粗绳子往大黄脖子上绑,小姑娘哇地哭了起来。
大海很没面子地看了我们一眼,粗声粗气地喝骂他妹妹:“你个呆批,死回家去哭!”大黄在三楼看到它的小女主人,嗷呜嗷呜地叫了起来,从鼻子里哼哼地叫,蹭着大海的腿,拿头拱他的手。
小女孩声嘶力竭地跺着脚哭喊:“不要吊大黄,不要吊大黄!”我在大海脸上看到了犹豫。
尤其是听到他妹妹喊:“我告诉爸爸,我告诉爸爸去!”他脸色变得很难看。
大海的爸爸是我们工厂的木匠,打孩子是出了名的凶残。
当着一圈人的面,他把儿子吊在院子里的树上,用铜头武装带抽。
听我妈妈说,有一次都把大海抽晕厥过去,快没气儿了,也劝不住,有人喊来了工会主席,才拦下来。
见他要后悔了,我刺了他一句:“大海,还是算了吧,给你爸爸知道了,你又要挨打。
”大海一下就火了,捡起一块石子,朝他妹妹砸过去,口沫横飞地骂回去:“小呆批,滚!死回去!你敢告状,我夜头拿被子捂死你!”为了展示自己的果断,大海咬牙切齿地亲手把绳子套在大黄的脖子上,一边套一边咒骂着,他嘴唇翻动得极快,两堆小小的白色泡沫涌出来堆积在他的嘴角。
绳子另外一头拴在墙上的一根钢筋上,大黄感觉到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大事不妙,背上的毛都竖了起来,呜呜地凄厉喊叫着,拼命后退。
我们把大黄往前推,大黄四只爪子扒拉着水泥地,使出全身力气往后赖。
最后,还是大海把大黄拖到了楼层边上,飞起一脚。
楼下的妹妹发出一声瘆人的尖叫,狂奔而去。
小花裙子飞起,底下两条脏兮兮的小腿打着后脑勺。
大黄四只爪子在空中扒拉,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鸣——真是鬼知道咋回事,脖子都被吊起来了,还能发出声音。
我们站在楼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它四脚乱蹬,我腿直哆嗦,腹部发热、双腿夹紧的感觉又上来了。
忽然,大海爸爸像一尊凶神一样出现在楼下,一只手拉着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女儿,后面还跟着几个大人。
一看到他爸爸那张脸,大海就吓尿了。
是真的吓尿。
我看到他双腿一屈,捂住肚子,裤子就湿了,一摊水在他脚下迅速扩大。
他手忙脚乱地想把大黄拉回来,我们也帮他拉。
但这才发现,大黄很重很重,我们根本拉不动。
大海爸爸冲上楼,后面还跟着那几个大人,他们一下子就把狗拎了上来。
一个大人说:“还好是个死扣,活扣就吊死了。
” 大黄瘫在地面上,舌头拖出老长,口水顿时把水泥预制面弄湿了一摊。
另外一个大人说:“莫急,莫急,真吊死了,今天就炖狗肉锅子。
”我猜他的意思是想安抚大海爸爸,但谁也没想到的事发生了。
大海爸爸看了狗一眼,朝大海走过来。
大海面色煞白,朝后直退,一直退到墙边上,那只是一堵建了框架的墙,门窗的位置都是空的。
大海就站在那个空当里。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大海爸爸抬起脚,当胸踢了大海一脚! 大海被悬空踢飞了——而且——飞出了楼外!那是三楼! 大人们齐齐发出一声惊呼,我吓到一声惨叫噎在喉咙里,楼下也有人在惊叫。
所有人都涌上去朝楼下看。
噫!楼下有好几个黄沙堆,也有砖块堆,还好——大海掉在了黄沙堆上。
并且是屁股先掉下去的,从三楼掉下,他竟然没受伤,翻滚了一下,滚到了沙堆底下,就自己站起来了。
他抬头看看楼上他爸和他妹,又看看我们,狠狠地呸了一口嘴里的沙子,转身,走了。
-4- 这事过后,大海家的狗,都是绕着他走的,一见他的影子就躲。
我们升入了六年级,虫子早就不玩了,玩猫玩狗的兴趣也逐渐减弱。
这时,我们有了更好玩的“玩伴”。
大院里新来了一个锅炉工家庭,他们一家都住在锅炉房隔壁的宿舍里,夫妻俩带着一个小孩,叫小忘。
小忘跟着父母来这里,转学也转到我们班上。
和他父亲一样,他全身都灰突突的,那个头发,脏得像凝固的雕塑。
整个一个冬天,他都穿一件改小了的绿军衣当罩衫的棉袄,一次都没换洗过。
他们家连饭桌都没有,那个宿舍以前是锅炉房堆工具的地方,小到只能放下一张床和一个柜子。
他们家就是在食堂打饭,饭几乎不要钱,于是只打饭——然后蹲在锅炉房门口吃,两个大人一个小孩,围着一个咸菜碗,吧唧吧唧吃得欢。
我们常常会端着碗在院子里吃,互相窥视小伙伴家里吃啥。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我家吃得比较好,爸爸妈妈都把荤菜夹给我,所以每每我端着饭碗都能在大院里昂首阔步地走。
当碗里堆着糖醋排骨或红烧鸡块这样的吃食时,我更是扬扬得意。
给哪个小伙伴分一块肉,全凭我的心情和交情了。
大海家吃得不好,家里孩子又多,有点儿肉也架不住狼多,所以他常会馋兮兮地跟我要吃的。
他心里其实挺不爽的,每每此时被我挤对几句,也只好忍着。
现在有个垫底的了,有了小忘,我们完全忘记了大海家的拮据,小忘家的寒碜劲儿,让大海扬眉吐气地欢乐。
“你们看那个呆批,衣服上的油刮刮,好炒一碗菜了。
” “喂!”他朝小忘吼,小忘不知道是叫他,还是呆呆地蹲在那里扒拉碗。
大海捡起一块煤渣投过去,准确地砸在小忘头上,他迷茫地转过头,看着我们。
“你过来!” 大海命令地叫他。
小忘的父母都吃完饭去忙活了。
他见我们叫他,并没有感觉到危险和恶意,反而受宠若惊地端着碗走了过来。
他虽然跟我们同一年级,可是身量却比我和大海都矮一头。
大海打量着他说:“你吃屎长大的呀?” 小忘茫然地摇摇头。
他完全不明白大海在说什么。
大海瞥了我们一眼,才接下去:“你不是吃的屎,怎么身上这么
臭,像茅厕里捞出来的?” 我们快活地哄笑起来。
小忘傻傻地挠了挠后脑勺,也笑了。
小忘和他父亲一样,无论谁呵斥他,损他,让他难堪,都只会挠挠后脑勺,傻呵呵笑一笑。
那笑可能是他保护自己的示弱方式,也可能是给自己化解尴尬、减少伤害的生存本能。
他不会反抗,也不会告状。
告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状,我们也不怕,他爸爸绝对不敢到我们的家里来告状。
学校老师也不喜欢他,因为他又脏又臭学习又不好。
我们英语老师都怪模怪样地拿小忘造句说:“你臭得像一只耗子。
” 就这样,小忘成了我们的最好玩伴(具)。
“那个臭呆批,一副呆样,皮都呆蜕(tuō)掉了,不耍耍他我们就是呆批了。
”大海说。
我们班上最脏的活儿,渐渐地都推给小忘去弄了。
他跟他爸爸一样,肯卖力,几乎不需要报酬。
别人夸奖的一瞥或一个奖励的笑容,就会让他忸怩不安,露出满足而羞涩的微笑。
所以就像大海说的,这样的呆瓜,不欺负他都对不起自己。
大海经常示范给我们看——无论怎么贬损欺负小忘,只要大家乐完以后,大海像揉大黄的头一样,揉揉他的头,恩赐似的说:“小忘,我们是朋友,对吧?”他就会感激涕零地呵呵傻笑——时间久了,我们都觉得,不欺负他真是没天理。
“来,小忘,给我们说说你爸爸妈妈夜里怎么日批的?”大海拍拍小忘的头,把他拎出来转向我们。
小忘脸涨红了,吭哧吭哧地描述。
“怎么动弹的?” “怎么叫的?” “学学,学学。
” “你妈批的学不学?还是不是兄弟?”大海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记。
小忘艰难地咽着吐沫,细长的脖子青筋一跳一跳。
还是学了。
我们屏住呼吸听,互相看一眼,脸都红了,然后又为了掩饰脸红,
一齐哄堂大笑。
人多的时候,把小忘叫出来。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小忘,再给我们学学怎么动的。
”“学嘛,你昨天还学了,学得可好了!”“妈批的,还不好意思啊?别装,快学!”大海在小忘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
于是,他再学一次,模仿着,胯部耸动着,前后晃动。
“声音呢?声音声音,要带声儿!”他艰难地模仿着,细豆芽一样的身体前后晃动,嘴里发出像大黄一样的嗷嗷声。
我们笑得倒在地上,双手拍打地面,也跟着嗷嗷地叫起来。
“小流氓!”女人们吐一口吐沫迅速走开了,男人们都露出暧昧不明的笑容,津津有味地看小忘表演,看完一遍还鼓励他再来一遍。
看完了,他们好笑地叹一句:“真是个夯娃。
” -5- 夯娃小忘渐渐成了大海最忠实的跟班,忠犬一样寸步不离。
他得到的回报是,大多数时候大海会庇护他。
只有大海自己可以欺负小忘,不过当大海心情好或特别不好时,他就会把小忘拿出来,像一只吃饱了的头狼把猎物慷慨地扔给手下,允许我们一起寻寻开心。
六年级很快过去,学期的结束让我们更加亢奋而无所事事。
去学校领完成绩单,等于学期结束了,我们无处可去,大海、我、小忘,还有十几个男孩子,在操场上漫无目的地游荡着。
日头越来越高,我们都有点儿渴了,有人提议去水龙头那里喝水。
有人说:“还是去凉茶摊吧,老师说喝生水不卫生。
”大海轻蔑地说:“有啥不卫生的?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一言不合,又呛上了。
就喝生水到底会不会拉肚子争论了一会儿,大海像伟大领袖一样,挥手在空中果断划过,决然下结论来终止争论:“别说喝生水了,那条河里的水,都能喝!”他手指落定,指向远处,转头问小忘:“你说是不是?” 他的手,指向那条我们平时都不去的小河。
我们学校有个建在校园角落里的小工厂,工厂边上流淌着一条小河,原来是条小河,但已经废弃,其实就是工厂排污水的废水沟。
河边连草都不长了,除了工厂排污,周围居民的垃圾也都丢在这条河沟里。
我们都很少去那里玩,因为就在那年的夏天,沟里——漂浮起了一具尸体!不是常见的猫狗猪的尸体,而是人的尸体! 不知道是失足淹死的、自杀的,还是别人杀死的!尸体在沟里漂浮了几天,才不见! 河沟因此蒙上了一层诡异,我们本来就很少去,现在更不敢去了。
在我们的想象里,那是一条剧毒的河流,别说喝了,就是皮肤偶然沾上,也可能像武侠小说里写的那样,全身溃烂而死呢。
河面上散发着恶臭,水混浊到呈现出一种无法描述的颜色,铁锈红混着黑,黑里泛着黄。
大海指着河,斩钉截铁地说:“小忘,那个河水你敢喝的,对不对?” 小忘张大嘴巴,傻傻地挠着后脑勺。
大海扫了我们一眼,我们会意地起哄起来。
“小忘,你身体素质好,百毒不侵的!” “就是,我们都知道你抵抗力超级好的。
别人喝了没准就毒死了,你这个棒棒的身体,不会有事儿!” “如果小忘都不敢喝,就没人敢喝了!” 我们像簇拥一个英雄一样,推着小忘朝河边走去。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走到河边,那种无法描述的臭,顿时让我一阵作呕。
小忘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包围着,成了中心,他有点儿腼腆,也有点儿小激动,而且每个人都真诚地说,他如果真的敢当第一个喝这水的勇士,大家就真心诚意地佩服他,以后敬爱他,去哪都叫上他玩。
他在我们的簇拥下勇敢地走向这团由无厘头的恶意而触发的邪恶之火,我们哇哇作呕,他强作镇定地摆出一个满不在乎的表情。
可是,他真的弯下腰,也忍不住呕了一声。
实在是太难闻了,比粪便更臭,比化工染料更刺鼻。
他犹豫了,直起腰,就像大黄一样,求援地看了大海一眼。
大海亲
热地搭住他的肩,头凑近了他脏兮兮的头发,贴着他的耳朵咝咝地说:“兄弟——”大海拖长了声音。
小忘顿时挺直了腰杆。
大海狠狠地搂住他肩膀,重复了一遍:“兄弟,你,是不是我兄弟?” 小忘脸红了,狠狠地点了点头。
“是我兄弟,就别叫我丢脸!”大海凶悍地、响亮地说,朝河水的方向推了他一把。
小忘就跟打了鸡血似的,真的弯腰下去,伸手探入了那漆黑的液体中。
我们一齐发出夸张的惊呼。
当然,小忘的手没有像电视剧里那样冒出白色的毒烟,也没有皮破肉烂。
那黑水掬上来一捧,在阳光下看并不是像河流那般漆黑黏稠,而是灰色的、无数的细小颗粒在阳光下晃动着。
大海庄严地、神圣地瞪着小忘:“喝!是爷们儿,你就喝!” 小忘踟蹰着,大海吼了一嗓:“咱们哥儿俩的面子今天就看你了!” 小忘满脸通红,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激动的,额头上、脖子上都是汗
珠,他一扬起头,真的把捧上来的一捧污水,全数灌进了自己嘴里。
我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们惊呆了,真诚地爆发出热烈的喝彩。
在这样巨大的鼓舞里,他梗梗脖子,生生咽了下去。
大海朝我们眨了眨眼,嘴巴一张一合,做出了一个我们熟悉的口型:“呆批——” 一回头,他连脸都不带抹的,就变成了夸张的激动佩服,又大声地给小忘加油起来。
“小忘,你太牛了,你太牛了!不愧是我兄弟,我没白认识你!”他不顾小忘湿漉漉臭烘烘的手,狠狠地拥抱了他一下。
小忘眨了眨眼睛,眼睛里红红的,似乎想哭又想笑。
“再来一次!”不知道谁这么喊。
有几个小孩子是后来赶过来的,因为没有看到这样的“壮举”,也加入到激动的阵营中来:“小忘太牛了,太牛了,再来一杯!再来一杯!”不知道是谁,递给大海一个杯子。
在十几个少年的围观里,大海冲小忘鼓励地微笑着,把自己亲手舀上来的水递给小忘:“给这些呆批看一个,看看什么叫牛!” 小忘眨巴着湿漉漉的眼睛,抹了抹汗,看了看杯子,看了看大海,接过了杯子,一闭眼,就像水浒里的绿林好汉饮下大碗烈酒一样,再次把杯子里的污水一饮而尽。
接着,他剧烈呕吐起来。
可是,看着我们期待的眼神,他使劲卡住自己的脖子,不让自己吐出来。
他的脸已经变成惨白色,伸长了脖子如同公鸡。
分明在颤抖抽搐,却不知他从哪里来的力量,把作呕的污水,生生地噎了回去。
……那个下午其他的记忆都已经模糊。
我们玩够了,都回家了。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小忘第二天没有在院子里出现。
他肚子疼,发起了高烧。
听说肚子疼得很厉害,在床上打滚。
他的父母并不知道病因,当是普通的小孩子拉肚子,也因为穷,舍不得去医院,他就在家里拖着。
我在那个下午之后,就没有再看到过小忘出现在大院里。
唯一与此有关的记忆,是某个下午我路过锅炉房,听到小屋里传来低低的呻吟,声音虽然轻微,却是压抑而颤抖的,像一只小兽在垂死呻吟。
那是小忘的声音,也是我有生以来听过的最恐怖的声音。
我好奇地趴在门缝朝里看。
一张惨白发灰的脸,恰恰抵着门缝,戳进了我的眼睛。
他家很小,床就紧贴着门,他躺的床头,就离门缝一寸之隔。
他的眼睛贴着我的眼睛,只有一寸。
他看到了我,可是他已经说不出话。
他眼神里爆发出一缕奇怪的亮光,嘴里呢喃着,似乎在说,救我,又似乎在说,好疼。
我倒退一步,脚下一趔趄,几乎滚下锅炉房的台阶。
我赶紧掉头走开了。
过了几天,我们一家在院子里乘凉,看到小忘的父母推着一辆板车,板车上放着几个包裹和纸箱,像是搬家的样子。
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小忘。
大院的孩子们出奇地统一——没有人提起过那个下午。
大院里,没有一个大人知道那个下午发生了什么,而所有的孩子都知道那个下午河边发生了什么。
-6-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大海后来自己开了个家具厂。
结婚了,搞了外遇又离婚了,前妻给他生了一个儿子,现在的老婆给他生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
我回县城时遇到过他两次,他的嗓门还是很洪亮,脸膛红而发亮,额角也是发亮的,过得很好很旺的样子。
听他说起以前大院的小伙伴们,除了他以外,那个下午几个为首的少年,有的做官了,有的做生意,都过得不错。
“你小子也是混得风生水起哇!”他高高兴兴地搂了搂我肩膀,“什么时候来我家喝酒!” 我犹豫了很久,期期艾艾地问他,是否还记得小忘。
“啥?谁?忘?”他茫然地看着我。
我顿了顿,确定他不是伪装:“就是以前我们大院那个锅炉工的孩子,我们一个班的同学,总跟着你混的那个。
” “哦,那个啊?”他洪亮地大笑起来,声音震得县城混浊空气里的粉尘都簌簌掉落,“你说那个呆批啊,哈哈哈哈哈,我想起来了,那个呆批,真是笑死我了……对对对,我记得……哈哈哈哈。
” “他们这样伤天害理,会有报应吗?”这是我收到的,问得最多的一个问题。
这个案例,是微博网友给我的数千条留言里,最刺痛我心的。
留言的人有深深的悔恨,他最难过的部分是,他可能是当时所有的霸凌者中,唯一有反思,唯一忏悔的。
我告诉他,不是这样的。
你所看到的那些霸凌者的强硬表达,不过是在试图隐藏他的恐惧。
没有人能够做出伤害其他生命的恶行而终身平安的。
霸凌者到底内心平安不平安,在午夜梦里到底有没有忏悔,无从得知。
而有没有报应,这个,要放在一生甚至更长的时间里来看。
但是,他们要承担自己作下的恶,是一定的。
“他们会有报应吗?”这个问题,是很多被霸凌的、曾经受到伤害的孩子来问的,我可以非常靠谱地回答:“不仅一定会有,而且,已经在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有。
” 一个人所能有的最大的惩罚,莫过于,长出一颗邪恶扭曲的心。
就如这个故事里的大海,他的父亲凶残暴虐,母亲冷漠暴躁,他的心灵很小就被灌满了毒素,所以他无法拥有正常的爱的能力。
他可能极力追求事业的成功——因为在他的逻辑里,成功=权力,权力=为所欲为。
但因为他在内心深处无法感受爱和温柔的美好,也无法与他人建立深切的依恋与信任的关系,所以他的生命实际上是非常悲惨的。
而内心充满苦毒和芒刺的人,人生很难成功,更难感受到幸福。
诅咒一早就已经种下。
没有绝好的机缘和觉知的能力,无法拔去内心的芒刺,消融内心的苦毒,这样的人无论成功与否,都活在地狱里,很难感知平安喜乐。
另外,这个故事中,有两个缺位的人。
小忘的父母。
某种意义上,小忘父母的失职,加重了大海等人的加害烈度。
在过往经验中,无论是好学区还是差学校,无论是公立还是私立学
校,都不可能完全杜绝青少年霸凌现象的发生。
但如果家长和孩子能够及时发现并采取适当的应对措施,再对被霸凌者加以安抚、疏导,就能避免伤害,或许还能因祸得福使孩子学会人生的一课。
家长除了要了解霸凌的种类和表现外,更应该与孩子多沟通。
家长一定要与孩子建立亲密平等的关系,让孩子肯对家长讲心里话。
每天问问孩子学校的情况,了解他们对同学、朋友、老师的看法,从中大致可以看出孩子与周围人群的关系。
家长也应对孩子的社交技能做合适的指导,比如言行适度、打扮得体,如何识别人品好坏,怎样结交朋友和处理同学关系等。
一些家长为了孩子不惜“孟母三迁”,或舍得花钱送孩子上私立学校,但其实每次动迁转学,孩子一方面不得不离开老朋友;另一方面又难以马上进入新学校同学的圈子,会遭受友谊和感情的打击。
因此要特别关注转迁期间孩子的社交和情绪状况,帮助他们平安过渡,尽快融入新环境。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可是,太多的家长,做不到这些,甚至,他们连孩子情绪失控、生病、有重大异常表现时,也像小忘的父母一样麻木不仁。
小忘的父母是不幸的。
但是,他们作为父母,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孩子,谁能说他们无错?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第二幕躁动的青春不止荷尔蒙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小纰漏 青春期的男孩子,往往会在霸凌行为中掺入许多模仿成年人的性行为。
有一种说法是,少年们透过这样的举动,来“练习”成为一个男人,也结成初步的联盟——这是原始的冲动——但在现代社会,这是不被容许甚至触犯法律的行为。
如果不能以规则严加约束,荷尔蒙有多澎湃,恶行就会有多凶猛——男孩子的家长们,你们要给孩子正确的青春期性教育啊! -1- “你,小纰漏,站起来,到教室后面去。
”我敲了敲黑板,手指戳着前排的一个男孩。
刘朗,诨号小纰漏。
小纰漏,在我们地方的方言里,专指十多岁的爱惹是生非的少年。
十二三岁,开始了青春期的男孩子们,也会被泛指为小纰漏。
这个年龄的男孩子,高涨的荷尔蒙主宰着他们幼稚的思想,如果家教欠缺,又没有规则意识,也不懂得尊重女性的话,简直就是所有女性的灾难。
刘朗嘟哝了一声,非常不情愿地站了起来,梗着脖子喊:“我咋啦?我咋啦?”我踱到他面前,站在那里。
我比他高一个头,比他壮至少40斤,这个事实带来的威慑,让他不得不低下头,推开桌子,踢开椅子,朝着教室后面走去,嘴里还在叽里咕噜,但声音已经压得很低。
我养着两条大狗。
一只是德牧,另一只是罗威纳。
它们俩到今天为止,谁都不服谁。
但是只要我回家,它们欢跳一阵之后,就规规矩矩地坐在我面前。
我在它们面前用纸杯排一条线,它们不敢跳过去。
我们家大门开着,我坐在那里,它们只会伸长脖子够着往外看,绝对不敢站起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来往外跑。
走路的时候,它们永远退后我半个头的身位。
因为,它们心里很清楚谁是头领。
这一套同样适用在那群小纰漏身上。
今天站在这里的是我,他们最
多敢互相交换着眼色,嘴里咕哝着屁话,顶多延迟个一两秒,最后还是晃动着豆芽菜一样的身躯,昂着头滚到我指定的地方去了。
他们一字排开,一二三
四,四个人,靠墙站着,四双眼睛盯着我。
四双眼睛,有沮丧萎靡的,有不服的,有四处乱晃的,也有佯装淡定的。
我定睛看着这四个小纰漏。
没有一个眼里有神的。
都是怂货。
我背着手,慢慢地走过去。
手里捏着教鞭,钢制的,九节鞭,天线一样,可以拉开,可以缩短,一边走,一边用教鞭轻轻地敲着自己的手心。
他们朝墙体缩了缩。
全班还有40个孩子,只有我慢慢踱步的脚步声。
真静,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到。
“一个人20个俯卧撑。
”我说。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嗤之以鼻。
只有一个犹豫了一下,就是他们四人团伙的“头领”刘朗,其他三个人都立即趴下去开始做。
刘朗斜了我一眼,挑衅的火焰还在微弱地跳动,看看同伴都趴下去了,他气势更弱,抿了抿嘴,扑通一声,也趴倒了,口里狠狠地报数:“
一、二、
三、四——”一起一伏地做起俯卧撑来。
我站着,等他们做完。
我压根没数。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除了刘朗,其他三个身体素质都很差,没做上十个,就大喘气儿了。
我冷冷地说:“少一个,一鞭子。
”他们咬牙继续。
20个做完,累得呼哧带喘,从地上爬了起来,涨红了脸看着我。
“20个深蹲。
”我淡淡地说。
刘朗喉咙里呜噜了一声,眼里露出反抗的凶狠,但只有一秒,又蔫了。
深蹲。
全班都齐刷刷地反身坐着,凝视着他们。
在他们深蹲时,我问:“我们班有多少同学?”没人回答。
我抽出教鞭,在满脸紫涨的其中一个小纰漏头上点了一下,只是点一下,他就一惊,头下意识一缩,发现我没有打他的意思,赶紧堆起讨好的一点笑:“45个,夏老师。
”“现在呢?”我冷冷地问。
他一愣:“……44个。
”“为什么会少了一个?”我阴恻恻地问。
他缩了缩脖子,蹲了下去,又站了起来,再蹲了下去。
“少了谁?”我问。
“……李乐天。
”他低声嘟囔。
20个深蹲结束了,他们几乎站不直了,扶着墙慢慢支撑着身体,乞怜地看着我。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刘朗身体素质比较好,但也只是看起来而已,他现在也筋疲力尽了。
我让他们休息一分钟:“李乐天呢?”刘朗滚动着眼珠看着我,又看看李乐天空了的座位:“她休学了。
”我冷冷地说:“她为什么休学?”刘朗嘴角露出一丝阴笑:“也没什么呀,我们就是摸了摸她,跟她闹着玩儿的——”他嘴角荡漾开了笑容,回味似的。
没等他的笑化开,我一巴掌就抽在他头上,把他的头抽得歪了过去。
这一巴掌之重,声音之脆响,顿时令死寂的教室里惊起一阵嗡嗡声。
“继续,20个俯卧撑,一边做,一边喊‘李乐天,对不起’。
”刚才那一巴掌很有效,除了刘朗,其他三个立即都趴倒在地,喘着粗气,开始做俯卧撑。
三个憋尖了的小公鸭嗓子在喊:“李乐天,对不起!”我瞪着刘朗。
“你敢打学生?夏老师——”他还没来得及把下一句话说完,我的教鞭就抽在他胳膊上,疼痛超过了他的预期。
他穿着校服,也没用,我可以想象他胳膊上隆起的红痕。
他捂着胳膊尖叫起来:“我要投诉你!我爸爸会揍死你!我我——”他来不及再鬼叫,我一把就捏住了他的脖子。
细细的脖子,我掌心能感受到他正在发育的喉结,因为恐惧正剧烈地在我掌心里滚动着。
我把他提了起来,按在墙上。
“你放心,你爸爸也会感谢我的,小纰漏,我是在救你的狗命。
”他试图踢我,但我实在比他强壮太多,他悬在空中,脸孔很快发紫,舌头也不由自主地伸了出来。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我逼视着他的眼,那眼睛里所有的虚火都消退了,只有无尽的恐慌。
“现在,我放你下来,老老实实,20个俯卧撑,20个深蹲,一边做,一边喊‘李乐天,对不起’,听到了吗?” 他无力地点点头。
我松开手。
他沿着墙滑倒,拼命地呛咳着,举手擦去嘴角的白沫。
他趴倒在我脚下,勉强支撑起身体,开始做俯卧撑,声音里已经有了哭腔:“李乐天——对不起——李乐天——对不起——”死寂的教室里,爆发出掌声。
鬼哭狼嚎的掌声。
乒乒乓乓敲桌子。
文具盒、水杯,混敲一气。
四个小纰漏,像泥一样瘫在地上,我宣布放学。
我在刘朗身边蹲下,瞪着他的脸,一字一句地叮嘱他:“回去告诉你爸,我揍了你,让他到学校来投诉我,我等他。
”他像一条死鱼,斜着眼,想说什么,却只是从流着哈喇子的嘴角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啵”。
我也不管他答没答应,就算作他已经答应了,从他身上跨过去,走了。
-2- 第二天,刘朗来上学了。
他爸没来,他妈也没来。
看样子,他没敢和他爸爸说挨揍了。
我知道他不敢说。
要是敢说,他爸爸必然会问,老师为什么会揍你?为什么?为什么? 事情过去了差不多一个礼拜,我正在办公室里打电话,哐——门被人一脚踹开。
一个胖子像一坨肉山涌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坨人。
胖子身后一个打扮妖艳的女人扯着刘朗,一看到我,她嗖地就飙到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我面前,一根手指和一口唾沫星子一齐飞到我脸上:“你你你,竟敢打我儿子!” “敢下这种毒手!心忒毒了!”胖子冲我吼,“你不想混了!” 我稳稳地坐在办公桌后面,慢条斯理地对电话那头说:“我等下给你打过来。
什么事?没什么事,办公室里来了只疯狗。
” “你还骂人!” “你还是不是人民教师!” 胖子冲到我跟前,伸出两只胡萝卜一样的手,朝我脸上挠来。
我啪地站起来,一把把他的手拨开。
他身后那个嘴唇抹得像吃了死孩子似的“妖艳贱货”尖叫起来:“打人啦!打人啦!老师打人啦!” 跟着他们两人后面进来的那一坨人也跟着叫起来:“打人啦!打人啦!” 刘朗那个小纰漏夹在人堆里,一脸傲气,瞄着我,嘴角噙着一缕笑。
这小子其实长得不难看,眉眼模样像他妈,就是这个笑,蔫坏蔫坏的,把挺标准的五官给破坏了。
可他们干叫,没有一个敢上来的。
办公室里其他老师赶紧过来拉劝:“夏老师,夏老师,慢着,慢着……”也有把胖子和“妖艳贱货”拦住的:“不着急,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红嘴唇一咧,她张大嘴巴哭起来了:“他打我儿子!” 并没有任何音乐,她倒是自带煽情效果,扯着嗓门哭:“我儿子在家里都是含嘴里怕化了,捧手里怕摔了的,我的心肝肉乖乖啊,被他按在墙上打啊,呜呜呜呜……” 我冷静地看着她:“喂,大嫂,你牙齿上有口红。
”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啊?她一愣,马上闭上嘴,舌头在唇齿之间咂咂,又嘴一咧:“你唬我!呜呜呜……你打我儿子,我儿子……” 胖子喘着气,人多,他拿定主意知道我不能像揍他儿子一样揍他,胆气又壮了:“你是人民教师!你敢打学生!把你们校长叫来!我们要投诉你,我们要去教育局!” 终于,人群中分开一条路,校长进来了,后面跟着教导主任。
刘朗妈像见了亲人一样扑上去,一把捉住校长的手,捧在心窝上:“校长,你要替我家孩子做主啊!”她转身用手指一戳我,“严惩凶手!这个殴打未成年人的凶手!” 校长顺着手指看过来,看到是我,脸就一苦。
这个学校里,让谁走,他也舍不得让我走。
他立即瞪了我一眼。
那一眼表达的是:“小子,你又作什么死啊?现在又要我来给你擦屁股?” 我没表情,只是很酷、很硬派地抬了抬一只眉毛。
校长清了清嗓子:“这么多人挤在这里做啥?做啥?该上课的都去上课!围这么多人干吗?干吗?” 刘朗的胖子爹威风凛凛地画了一个圈,把他带来的人都圈进去:“我们是来讨说法的。
这是刘朗他妈,这是他姑,这是他姑爹,这是……” 教导主任紧跟着校长踏前一步:“你们是来解决问题的吗?要解决问题来这么多人?来这么多人是解决问题还是搞大问题的?” “是啊是啊,你是来解决问题的吗?”老师们附和。
刘朗爹虽然看起来满脑子都是脂肪,但智商并没有因此被挤扁,他迅速发现校长在和稀泥,而且在瓦解他这一方的阵营,马上抗议地叫了起来:“校长,您可不能护犊子!他问题大了!” 校长不满地看了看我。
我摆出茫然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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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是那天我揍他儿子的视频。
那天我操练那四个小纰漏操练了有半堂课,真正揍他们也就是朝刘朗头上打那一巴掌,还有胳膊上抽的那一下。
前面的没给拍下来,但后面我拿教鞭抽他胳膊,还有把他叉在墙上,都给拍下来了。
猛一看,我一只手把他按在墙上,另一只手背在背后,反执着一根钢鞭,那样子,还真是挺凶神恶煞的。
校长张着嘴巴看完,怨恨地抬起头,眼神变得像老鹰,恨恨地捉住我。
我只好努努嘴。
证据在手,抵赖是无用的,刘朗爹妈也看到校长一方的气馁,一个人拿着手机,另一个人把刘朗从身后拽到了前面,撸起袖子,指着他胳膊上的青紫条痕,激动地喊叫:“你们看,把孩子打成这样!” 校长看着我。
他看我的眼神里有绝望和动摇。
他作势严厉地盯着我,眼神里是那种:“小子,你这次可怎么办?要不要快求我救你一条狗命?”嘴里却说:“夏老师啊,你平时也是一个很负责的好老师,你怎么能打学生呢?你进学校也有两年了,我第一次见你跟人动粗,你倒是说说,这是为什么啊?” 我慢慢坐了下来。
跟前的一大摞作业刚才被碰翻了。
我伸出手把作业本扶起来,散在一边的一本一本捡回来,放在本子堆上,压平。
大家都不说话了,一群呆鹅围着饲料槽一样,围着我。
我慢条斯理地说:“想听个故事吗?” 刘朗爹又要跳,我一抬手:“莫忙,刘朗,我让你转告你爸啥来
着?” 刘朗被他妈妈推到了前面:“朗朗,你不怕他!你说!”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刘朗撩起眼皮又耷拉下去:“他说让我叫家长。
”顿了顿,“说让我告诉你们,他打我了。
” “啊呀!你个呆娃,呆蜕皮了哇!被打了你都不敢回来跟我说?”他妈气急,搡了他一把,仇恨的眼神又投向我,“你平时手毒得很,把娃娃们都吓得不敢告诉家长了!” 我把作业本摞齐,笑了笑:“不是哦,他不敢说,恐怕是另外有原因哦。
” 我一眼扫去,刘朗顿时低了头。
“听故事之前,先看段视频吧。
”我也拿出手机,戳到校长和刘朗爹妈眼皮底下。
刘朗头更低了,脚在地上蹭,直往他妈妈身后缩。
视频打开,一阵刺耳的讪笑——更准确点说,是淫笑,响彻了办公室。
手机音量开得大,没办法。
刘朗的爹妈脸色顿时难看了,这笑声,他们再熟悉不过。
-3- 刘朗和他那三个小纰漏同伙,把一个小姑娘围在中间,你推一把,他搡一把,一边发出那种与他年龄极不相符的笑声,一边借着推推搡搡,在小姑娘身上东摸一下,西抠一把。
小姑娘捂着脸,夹着胳膊,紧紧地保护着自己的胸部。
“来咯,来咯!”刘朗说,“别不好意思,叫哥哥摸摸有啥?” “噢噢噢噢,刘朗,李乐天,在一起!在一起!”他的小哥们儿起哄着,不停地把女孩朝他身上推。
女孩拼命逃开,他们又把她搡回去。
刘朗的爸挥起胖手在他儿子头上敲了一记:“你个小纰漏,你才多大个人——” 刘朗的妈马上搂住儿子护定:“你搞啥?他还小!闹着玩啦!那是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你同学吧?不就是同学在一起玩玩吗?” 刘朗妈还没说完,视频里他儿子的行为就不负她期望地升级了。
他一把搂住已经脸涨得通红的女孩,嘴努起来朝她脸上拱去:“亲个,亲个,亲个啦,亲个就放你走!” 女孩拼命地挣扎着,抬手用袖子捂住脸,而不得法的刘朗则像猪拱食一样,在她脸上拱得啧啧有声。
他嘴拱,手也没闲着,朝女孩的校服里伸进去,探向胸口一顿乱揉。
女孩挣脱出来,他的同伙又把女孩拖回来。
刘朗用一只手掰开了女孩捂在嘴上的手,另一只手搂住她的腰,恶狼一样亲在她的小嘴上。
女孩死死地闭着嘴,脸上流露出深深的耻辱,用手掌使劲推他——事情越来越向另一个方向发展,他们的行为越来越接近强奸。
镜头外嬉笑的人说:“扒她衣服,扒她衣服看看!” 刘朗朝另外几个男孩喊:“还不过来帮忙?” 男孩们在女生的尖叫里围了上去。
校长已经看不下去了,脸色苍白地看着我:“怎么回事?就是这小
子?” 我手指一拨,把视频快进。
他们已经把女孩压在了地上,扯开了女孩的上衣,正在撕扯着她的裤腰带,议论着谁先“上”,刘朗大剌剌地说:“肯定是大哥我先尝尝鲜啦……”他恶狠狠地对李乐天说:“叫你傲娇,傲娇!”一手又插进了李乐天的裤腰…… 镜头外忽然响起一声怒吼:“你们在做什么?!” 就看到我冲进画面,画面剧烈晃动起来。
男孩们尖叫着:“快跑!” 然后只听到我怒吼:“拿来!”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那么,”我若有所思地坐着,双手合掌,十个指头轻轻叩着,“你们准备好了听我讲故事了吗?” 校长横了我一眼。
刘朗的爸妈四顾无措,他妈妈还是撑着嘴硬,说:“又没做成什么,他才多大的娃子——” 我瞅了她一眼。
她闭上嘴。
-4- 十年前,就在这个城市里,发生过一件事。
一所中学,在新学年,迎来了又一批初一新生。
平均年龄也就是13岁。
13岁,“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
有的女孩已经出落得非常标致了,有一个叫小真的女孩就是这样。
小真是那种走在阳光里就焕发出百合一样光辉的少女。
就像日本漫画里的美少女模型,还是自带光环的。
小真笑起来喜欢捂住嘴,她有一口细细的糯米小牙,下牙里的一颗犬齿有一点点蛀,微微地发黑,一笑起来,她就捂住嘴巴,生怕别人看见。
她的眼睛不算大,睫毛却浓密清晰,眼线一笑就是弯的,像两个会开口微笑的毛栗子。
不只是长得美,她太可爱了,有那种没有被尘世污染过的纯真。
这样的可爱,通常是家境优越、被照顾得很好的女孩子身上才会有,那种清澈的、对人不设防的、天然充满热情的眼神,会让别人一眼就喜欢上她。
全年级的男生都喜欢小真。
老师也都喜欢小真。
长得好看,成绩还好,说话声音甜甜的,又有礼貌,每个科目的老师都想叫小真当自己的课代表。
小真最后当了美术课代表。
她喜欢画画。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美术老师就像捞到了一个宝贝疙瘩,喜爱得不得了,马上把她拉到自己的美术兴趣小组。
小真画的素描,出手惊人,只是在初
一,就被放在学校画廊里作为精品展览。
一个老师说:“小真的爸爸妈妈真有福气啊,每天看着这样的孩子,光看她那个笑眯缝眼儿,听听笑声,都延年益寿。
” “我要是能生出这样的小孩——哪怕只有小真一半可爱,减寿十年我都舍得。
”正在怀孕的一个女老师说,隔着办公室玻璃,望着小真轻快地抱着一堆美术作业从操场上走过。
初一升初二时,小真的画,已经可以代表学校去市里比赛了。
之后,她拿了一等奖。
学校门口的画廊里陈列过她去参赛的作品,画很简洁——简洁到我们看不懂,却也能模模糊糊看得懂。
两只黑色大狗,一只蹲着,另一只卧着,懒洋洋地靠在一起,标题叫“朋友”。
油画,笔触强劲简练,并不复杂的构图和笔触,生动地勾勒出了两只狗的默契。
大家虽然看不懂,可是,我们都很佩服。
因为大家都才十三四岁,能画出油画本身就很了不起了,还能画这么神似,最后还得了奖——据说还要送到省里去参加比赛——如果继续得奖,还能去北京,去外国。
大家看着小真的目光就更崇拜了。
升入初二以后,班上来了一位留级生小葛。
小葛比我们个子都高,也比我们老练。
一进班,他就收服了班上所有的男生。
下课的时候,他拿出了一本杂志。
哇!一个光着大奶子大屁股的外国女人! 小葛得意扬扬地说,这是他表哥在广东打工带回来的,香港那边的杂志,叫《龙虎豹》。
男生们谁也没见过这个,眼睛都直了。
也有男生不好意思看,被小葛骂道:“男人谁不喜欢这个啊?你不喜欢?二尾子(方言,不男不女的人,“尾”读yǐ)才不喜欢呢,你是二尾子吧?”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小葛的爸爸妈妈都在外面做生意,给钱是大方的。
每天课间操吃辅食,学校发的那个蛋糕或面包,他都不屑吃,领上他要好的几个小弟在学校门口买吃食。
他每每回来,都给小真带吃的。
小真每每会高兴地弯着眼睛说谢谢。
课间,小真会给同学画速写,她也画过小葛的速写——小葛调皮地从窗户外伸进脑袋,手上举着一支三色冰激凌——即使到今天,我也没有见过这么精准有神韵的速写。
小真和小葛的友谊只持续了很短的一段时间。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小真忽然就不再和小葛要好了。
小葛还会从学校外带零食来,但是,无论是放在小真桌上,还是塞在她抽屉里,小真都会默默地拿出来,还回去。
小葛固执地要塞给她,她固执地不收。
两人推来搡去,小葛忽然就爆发了,他抬手就在小真脸上抽了一嘴巴,嘴里骂了句谁都没听过的脏话。
大家都傻眼了。
但是,谁都没想过去告诉老师。
因为大家都挺喜欢小葛的。
虽然小真也可爱,可是小葛更有权威,更有趣,更招同学们喜爱。
小真的可爱,总透着点不食人间烟火的遥远,哪有小葛那么好玩亲热呢! 在小葛的带动下,小真渐渐地失去了所有同学的欢迎。
“傻子、二货、蠢蛋、呆子、丑婆娘。
”小葛一看到小真就会这样骂。
小真并不还嘴。
小葛追着她骂,一下课,小真就走到小葛看不到的地方。
一放学,她就去画室。
渐渐地,她和大家更加疏离。
小葛的骂逐渐升级,他堵住过道,不让她通过,她经过时就掀她裙子,隔着衣服揪她胸罩的背带——我们很多人还不知道那是什么呢。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小真无助地闪躲着,闪躲时,脸上还僵着笑。
无论谁和她说话,她还会礼貌地笑笑,只是笑容变得苍白迷离。
不知道她是长高了,还是瘦了。
原本圆嘟嘟的脸变长了,一个精巧的下颌突了出来。
外面班级的同学还是一直追星一样地迷恋小真,去过美术教室的同学说,那里面挂了好多小真的肖像,从素描到油画,美术生都喜欢画她,美术老师甚至以她为模特,铸了一个青铜的头像。
一学期过去,暑假快来了。
小真一直苍白的脸上稍稍浮现了红晕。
她原本仓皇的步履也变得轻快。
她跟一个要好的女同学说,她爸爸答应下学期就给她转学。
期末考试来了,一天考两门,我们共有六门功课。
第三天考完,就在考完的那天下午,出事了。
小真很早就交了卷,这些试题对她一直都不是问题,早交卷很可能是为了避开小葛,她背着书包轻快地走了,没有回头。
如果没有接下来发生的事,这个教室、这个学校还有我们,都是她最后一次见到了。
如果交完卷子她早点走了就好了。
小真却去了美术教室。
美术老师去监考了,其他学生都不会在这个时候来美术室,她仔细地把教室打扫干净,把自己的画一张张叠起来放进画夹。
下午的斜阳射进教室,落在她脸上,肌肤透明得能看到蓝色血管。
小真一边收拾,一边愉快地唱着歌,直到她一回头,看到小葛领着几个男生堵在门口。
“丑婆娘,听说你要转学了?”小葛说。
小真皱起眉,马上背起画夹和书包,要走出去。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可是几个男孩堵住了门。
也许男孩们堵住门时,也没想好要做什么。
也许只是想吓唬吓唬她。
但小葛的想法比他们大胆多了。
小葛打量着墙上小真的肖像——应该说,那幅最大的肖像,画得真美,灵动的眼睛,眼底浅浅的阴影,微笑的眼线,还有露珠一样滚动在唇尖上的唇珠。
他说:“小真啊,听说你还让他们画过裸体,是不是啊?” 小真气愤地闭紧了嘴巴。
小葛恶狠狠地说:“你给这么多男生看裸体,不能给我摸下奶子吗?” 跟随而来的男孩们这才明白他为什么和小真交恶。
看着小真涨红的脸,男孩们尴尬又快活地笑了起来。
小真当然从来没有让人画过裸体。
但是这不重要。
后来的撕扯里,小葛信誓旦旦地死咬着这一点,并且怂恿着他的小哥们儿:“她不过是一个好多人玩过了的婊子,别人看得,我们看不得?” 小真像落入了陷阱的小狗,被他们来回地推搡着,她的画夹被打到地上,书包从她肩膀上扯落。
她的画散落了一地,男孩们在上面踩来踩去。
小真忍着夺眶而出的眼泪,她并没有察觉到更大的危险已经袭来,她哭着去抢那些被踩上黑印的画。
小葛忽然从背后扑上去,把她压倒在地上。
小葛笨拙又麻利地掀开了她的裙子——笨拙是指显然他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麻利是指他显然已经在心里预习了很多次。
更多电子书请访问:爱分享仅供学习和交流,请购买正版支持本书作者 已经是夏季,小真的裙子底下只有一条内裤。
她惊恐地压着裤头,死死地拽着松紧带。
她力气大得竟然扛住了小葛的撕拉,于是小葛一边吭哧吭哧地撕剥,一边吆喝他的小弟们:“你们过来,给我拽住她的手!他妈的!” 小葛嘴里吐着一连串的脏话,另外几个男孩真的走过来,把小真的手挖了出来,死死地按住。
-5- 我狞笑着,看着捂起了耳朵的刘朗,和他那哆嗦着嘴唇的妈,一字一句地说:“你可不会有他的好运气,那年,他还差一个星期,才满14周岁,所以,他干了什么,都不会被追究刑事责任。
” 那四个男生,除了一个,其他都没有满14周岁。
满了14周岁的那个,其实就是从犯,他是跟着去看热闹的,可小葛问他:“你敢不敢?” 他咽了口口水:“敢!” 这个案件因为被侵害少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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